那些字母确实是拼音,但不是汉语拼音,而是音译的族语言。翻译成汉语,意思是我是幺叔,我被抓住了,赶紧逃,别相信任何人。

族解放后汉化现象严重。在贵州,除了自治州的族还保留本民族语言外,其他地方的族人在我这一辈,几乎已不再说语,更别说会本民族的文字了。

我小时候问过我爹,为什么有的少数民族有自己的文字,而我们没有。我爹不无叹息地说,以前是有的,但是现在大家都不用了,所以也就慢慢失传了。

而我知道族以前使用拼音文字,也是在之后一次翻阅族志时浏览到的。

我当时居然出乎意料的冷静,没有马上去解救幺叔,或者去问责庄家。我把自己扔回床上,轻揉脑门,试着捋了捋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从我爹要我去追幺叔要生辰簿开始,我就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我们家在谋划着什么事情,而这些事情多少有些见不得人,至少在我是不能知道的。

而且从那时候起,我无意中发现,米又和胖倌有时也在偷偷递眼色。如果央央那晚说的是真的,很难保证他俩是不是那些跟踪我的人派来的。

庄家不会无缘无故收留我们,尽管现在我还不清楚他们觊觎的东西是什么,但从胖倌的话中,以及我当时确定暗室里关的人是幺叔来看,他们一定在等待,等待我的下一步动作。

也许他们查过我的背包,但是他们看不明白幺公要我收集的东西。二舅、央央、庄家、那老太,以及他们背后效命的婆婆,他们跟我们家到底有什么关系,究竟站在哪一边?

从幺叔给我的信号来看,他原本是想直接用汉字提醒我离开,但是匆忙之下涂掉了。央央从小在城市长大,没学过语。幺叔应该是听出了窗户外除了我之外还有她在,所以换了种她看不懂的提示。他选择用文字而不是口头警告,显然是有人让他出不了声。

从目前来看,幺叔应该就是胖倌嘴里说的那个,对婆婆有用的关键棋子。而幺叔偷走生辰簿,也极有可能是婆婆授意的。

可问题是,如此关键的棋子,婆婆为什么要关着他?卸磨杀驴?或者兔死狗烹?

可惜我当时还没想透彻,只觉得庄闲那床软乎乎的实在舒服,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我们在庄家逗留了两天,这两天除了吃饭睡觉看电视,什么事都没干。庄闲自从那晚回来吃过饭后,就再也出现过,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很快就到了六月六那天早上,米又收拾好行装,一大早来敲我房门,说是该回去了。我看到央央和二舅也都在,不想多说什么,从衣柜里拿出背包,检点东西都在,到胖倌屋里跟他道别,下楼吃了过早,坐上庄仕泽安排的车,直接往黑石村的方向走。

我们在拱抵村下了车。央央和二舅要去普利村,也就是我妈妈的村子。二舅没下车,在车里吩咐我办完事赶紧回来,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就拉上了车门。

央央把我拉到一边,看了眼米又和二舅的位置,神秘兮兮地问我,你有没有想过,你奶奶的尸体,根本就是你们家藏起来骗你的?也不等我反应过来,蹦蹦跳跳地就回到了车里。

我听见二舅低声跟她说了句什么,央央嘟囔了几句,好像很不耐烦,喊司机快开车。黑色轿车车轮转动,带起一大片尘土,很快消失在我和米又面前。

我还在消化央央刚才那句谜语,听见米又喊我。我见她拦了辆火三轮,半个身子已经进了车篷,正笑眯眯冲我做了个我没钱的动作。我无奈笑笑,跳上车,喊司机往黑石村走。

我们到黑石村山脚,正赶上正午时分。族过六月六好比过年,只要离家近的,都会赶回来过节,家家户户杀鸡宰猪,燃放炮竹,穿上传统民族服饰,到山坡后聚集赶场。年轻男女也会趁此机会,互丢花包表达爱意。傍晚时分,各户返家,祭拜祖先和神灵。

听说在别的族村落,还沿袭着“躲山”的风俗。我们这儿由于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躲山形式能简则简,六月六也就当清明、中元一样地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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