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顿饭除了我以外,每个人都吃得小心翼翼。我见那老太吃起饭来跟小鸡啄米似的,看来养尊处优惯了,心里冷笑,也不管她时不时地冲我皱眉头,只管夹自己爱吃的大快朵颐。

我边往嘴里扒饭边问二舅胖倌怎么样了,有没有给他喂食。二舅好不容易找到个话题,忙说你别担心,庄老哥早安排了人照顾他。他现在还吃不了东西,只能靠输液维持营养。等他醒过来了,我让央央给他喂点稀粥。

我点点头,问庄仕泽庄闲怎么不来吃饭。

庄仕泽笑笑说,这细路仔一个月能有三四天在家吃饭就算不错的了。不过他今早倒是说要回来吃,说是干妈和好朋友都在,他得作陪,不知道为啥没回来。说完看了那老太一眼。

老太不看他,自顾专心和面前的炒青豆搏斗,淡淡地说,看你,都把他惯成什么样了。

话音未落,门外砰砰砰一阵乱响,一个穿着大号红背心,眉清目秀,长得有些邪魅的男人抱着篮球冲进来,用手往后捋了下头发,冲我们露齿一笑说各位好啊,径直进房间去了。

没一会儿,他已经换了身干净衣服出来,看到满桌狼藉,从身后抱住那老太说,干妈生小闲的气,也不用把菜全吃了嘛。您老消化不好,吃坏了小闲会心疼的。

那老太脸上终于有了笑意,指了指我对他说,臭小子别总冤枉我老太婆,是你带来的小朋友吃的。庄仕泽冲他使了个眼色,庄闲举掌齐眉表示收到,走到我和央央之间坐下。

那老太吃完饭,擦了擦嘴起身准备回屋。庄闲要去扶,她摆摆手说让你爹来吧,你陪陪这几个小朋友。说着慢腾腾地让庄仕泽和我二舅搀着去了。

我等他们都走没影了,低声问庄闲那老太是什么人。庄闲边吃边说我干妈呗,我爸在广州做生意的时候认识的,我爸爸和她爸爸现在都在她老妈手底下做事。说着指了指央央。

央央推了他一把说瞎说什么,我爸是来帮你爸的。跟着问了句,你今晚住哪儿?

庄闲看了我一眼,再绕过央央冲米又笑了笑说,我晚上还有个局。我要不去,姑娘们会伤心的。说着转过头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就放心住我房间吧,我这几晚都不会回来。晚上别乱窜,这屋子大,什么古怪的东西都有,别到时候吓着你。

我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他哈哈大笑,问米又她们都吃饱没,见她们点头,招手喊家佣来收拾。他从兜里用两根手指拎出串钥匙在我眼前晃荡,神秘地笑笑说,要不出去耍会儿?

我摇头拒绝。央央打趣说,你又偷庄伯伯的车出去潇洒,小心他回头打你。

庄闲用手指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划,用眼角看着我说,你还会关心我?你还是先关心关心你小斌哥哥吧。说着哈哈大笑出去了。央央满脸羞红,嘟囔了声无赖,拉着米又上楼去了。

客厅里一下就只剩我一个人。我百无聊赖,到门外抽了支烟,准备上楼去看看胖倌。

我攀着旋梯上了二楼。回廊没开灯,整个二楼阴惨惨的,一个人影都没有。我想起庄闲的话,心说难不成这别墅里真有鬼?想着莫名地就有些紧张起来。

说真的我也算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了,却唯独怕黑。从小到大,只要独处黑暗之中,我就会胡思乱想,直到把自己逼疯。为了壮胆,我大声喊了句,胖倌你在哪里。

没有人回应。我自己的声音在二楼空荡荡的墙壁间回荡,居然显得格外恐怖。

我很纳闷央央和米又到底进了哪间屋子,怎么连个声儿都没有。就在我快抓狂的时候,旋梯口斜对面走道里的一间房突然啪的亮起灯来,是淡粉色的灯光。

我以为是米又她们,心头大喜,快步走了过去。那屋关着窗,窗上糊着厚厚的墙纸,看不到房间里的情况。房门虚掩着,透出微弱的灯光。屋里没有人声,只有细微的,好似铅笔在纸上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我透过门缝往屋里看,发现这不是央央她们的房间。房间里杂乱地摆放着无数空白的画架,画架间露出一架钢琴翻开的音板,看着像是女儿家练习画画和钢琴的书房。音板和琴键之间,端坐着一个模模糊糊的,好似披着头纱的人形脑袋,一动不动,如同橱窗里的模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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