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爹娘欠了他很多。”
“欠了他的钱吗?”
君长决微微摇头,和儿女回到木屋。
君长决的女儿叫君灵曦,儿子叫君灵光,他们是早晨第一缕晨曦,第一缕晨光。
不多时,玉空灵果然和南宫风走了进来,看着玉空灵眼眶微红,君长决微微一笑,“快吃饭吧!”
然后看向南宫风,“许久不见了。”
南宫风微微一笑,“是很久了。今晚要喝酒吗?”
君长决低笑一声,从桌下拿起一坛酒,拍开封泥,“有朋自远方来以酒待之。”
“叔叔,快坐下!”小曦拍了拍座位仰头看着南宫风。
南宫风桌下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现在知道叫叔叔了?”
小光和小曦坐到一起道,“因为爹爹说,叔叔是好人。”
“真乖!”南宫风坐下,伸手从怀中拿出一个锦盒递给他们,“这是叔叔送给你们的礼物,快看看。”
两娃娃很爽快地接过,还甜甜地说道,“谢谢叔叔!”
说完,两人迫不及待地拆开锦盒,锦盒中是一对蓝玉龙凤玉佩,摸在手上温温的,不冷不热。
“喜欢吗?”
“喜欢,谢谢叔叔!”上每女圾。
看着小曦小光欣喜的模样,南宫风也微微一笑,再看向君长决和玉空灵,说道,“原来我们一离开就是那么多年了。”
君长决为他倒了被酒,“是啊,时间一闪即逝,快得让人不知所措。”君长决端起酒杯举杯对着南宫风,“这一杯敬你,一日之恩,定当一生铭记。”
南宫风淡淡一笑,“时间都那么久了,你们还记得,我却忘记了。”说完,拿起酒杯与君长决的酒杯一碰道,“希望他日能看到你们白首到老,子孙满堂。”
“一定会的。”君长决和南宫风相视而笑,一饮而尽。
这一晚,他们喝了很多酒,也聊了许多,聊得都是南宫风这几年在外面的见闻,说起南宫风将来的打算,南宫风淡淡一笑,“宁缺毋滥,反正一个人,倒也清净。”
离开的时候,月上中天,君长决留他过夜,他却摇头,“这里是你们的家,我这个外人还是不要染指的好,以后如果去你王府,定要住上十天半个月。”
玉空灵哄睡了两个孩子,然后把一瓶药递到他手中,“这是明肌膏。”
南宫风看着手上的明肌膏,淡淡一笑,“想不到你们还记着。”
“一刻都没忘,我们一直在派人找你,但是一直没有线索,所以,明肌膏一直留着。”
南宫风淡淡一笑,然后伸手揭开自己的面具,面具底下的面容似乎是因为多年的隐藏而消失不见,出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一如当年他隽秀的面容,笑容中带着一丝不羁。
“这”
南宫风没有解释,然后转身扬长而去。
一袭青衣在月光下,猎猎飞扬,一如当年,他草原纵马,青衣飞扬,长剑闪烁,笑声狂放。
“我们回去吧!”
“好。”
送走了南宫风,不久之后,又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当小曦哭着跑进去,哭道,“爹爹,娘亲,不好了,来了两个坏人,把小光抓走了。”
“谁抓了小光?”正在切菜的玉空灵连忙擦了一下手,一脸急色。
“不知道,他们是两个男人,一个穿着黑衣服,一个穿蓝衣服,一个黑头发,一个黑白头发。一个年轻,一个老。”
“额?”
玉空灵狐疑地看向抱着一堆柴进来的君长决,君长决一脸无奈道,“想必是那两个活宝。”
君长决刚将柴火放在灶台后,就听到外面有人在喊娘。
玉空灵立马出去,只见一个蓝色衣袍的男子,将小光坐在他的脖子上,然后跑来跑去,晃来晃去,而后面穿黑衣服的男子则伸出双手,邪恶地笑了笑,一副大灰狼的嘴脸。
只见小曦一把拿起门旁边的木剑,冲了出去,马步一扎,道,“放开我弟弟,不然杀的你落花流水,寸草不生。”
蓝衣男子一听,扑哧地一声笑了,“好个人小鬼大的女娃娃。给我做徒弟好不好?”
“才不要,老、爷、爷,你这么老,跟我外公一样老,还要我做你徒弟,你想老牛吃嫩草吗?”
“扑哧!”一旁的黑衣男子忍不住笑了,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老牛吃嫩草,不愧是长决的女儿,哈哈”
赤鹞将小光放下,伸手抚了抚白了一半的头发,很是受伤地道,“小野,我有这么老吗?明明是正值青春年少,一枝花的时候啊!”
“我说”这个时候,君长决站在门口淡淡开口,“你们怎么来了?”
“嘿嘿!”慕容野翻过篱笆,笑眯眯地走过来,“我们怕你们太孤单,便来看看你们。”
“是吗?”君长决指着前方道,“那里有一条捷径,可以直接抵达镇子上,慢走不送。”
慕容野垮下脸道,“别这样,咱们兄弟很久没见了吧?”
“是很久了。”君长决神色依然淡然,没有一丝兄弟久别重逢的喜悦之感,“不过,就算你不来,也没什么要紧的。”
慕容野抚胸沉痛道,“这么多年了,你见色忘友的本性还没改。”
“好了。”玉空灵没好气地白了他们一眼,“晚上留在这里吃饭吧!”
玉空灵一开口,慕容野的心痛病就好了,连忙笑容满面地答应。
玉空灵进屋了,君长决也进屋了,然后慕容野和赤鹞两人开始玩他们的孩子了。
“老、爷、爷,你好慢啊,兔子都跑掉了。”
“伯伯走不动了。”
“什么伯伯,你是,老爷爷,老、爷、爷”
“叫你别来了吧,你偏来,看你,丢人现眼的。”
“明明是小野要我陪你一起来的。”
“谁要你陪啊!”慕容野哼了哼声,然后背着小光跑了起来,“飞咯!”
“老爷爷,快跟上啊”
“那你抓紧了”
玉空灵透过窗户看着在草地上奔跑的四人,忍不住问道,“赤鹞几岁了,怎么会看起来这么老?”
君长决一边烧火,一边道,“长我十岁。”
“他唉”君长决无奈叹了一声,“他中了蛊。”
“中蛊?”玉空灵更加不能理解了,“他不是擅蛊吗?怎么会中蛊?难不成是别人给他下的?”
君长决微微摇了摇头,“是他自己。”
慕容野和赤鹞在木屋中吃了饭,几人随便东拉西扯之后便天黑了,赤鹞又带着小曦和小光出去完了,玉空灵收拾碗筷,而君长决则叫了慕容野坐在院子中喝茶。
“喂,你叫我什么事?”
“慕容。”君长决看着在玩耍的三人,“你今年多少岁了。”
慕容野眨了眨眼,回答道,“三十一岁,怎么了?”
“是啊,三十一了,你只比我小一岁。”君长决喝了口茶,然后示意慕容野看向赤鹞,“那他呢?”
慕容野皱了皱眉,回答道,“四十二。”
君长决将视线落在慕容野身上,“你三十一了,他四十二了,你们只差十一岁,但是你依然年轻如斯,而他却满头华发,你真的不觉得奇怪吗?”
慕容野怔了一怔,“我问过他,他说,那是因为经常玩蛊的原因,不会有事的。”
“他并不是玩蛊,而是中蛊。”君长决淡淡地看向他,“他的蛊毒很多年了,你难道一直都没发现?”
“怎么可能?”慕容野的面容微微发白,“为什么我不知道?”
“你一直在怪他为何当年杀了你姐姐,而他一直不告诉你,就算你恨他怨他,他也不告诉你,你可知道为什么?”
慕容野缓缓摇头。
“当年,你姐姐为了变得更强,听信了公孙禹的话,练了一种邪功,却走火入魔,要想治愈,必须要骨肉至亲的血来作为引血,才可以完全治愈。邪功一旦发作,便控制不住自己,即使知道是你站在她面前,她也不会认得你,她认得的只是你的血,就是因为如此,你姐姐在清醒地情况下,找到了赤鹞,让赤鹞了断她。”
慕容野震惊地睁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君长决,“怎么可能?为什么这件事为什么”
“你当然不知道,慕容清怎么可以让你知道她为了不伤害你,而选择自尽,为了让你免受伤害逃离火冥教,慕容清求赤鹞杀了她,求他帮助你离开火冥教。如果赤鹞真的有意杀你姐姐,那么他怎么会放过你?”
慕容野面无血色,双眼落在虚空处,脑海中一遍遍回放那个画面火冥教的草地上,他刚从外面回来,却看到他一直尊敬的赤鹞哥哥将匕首捅进了自己最爱的姐姐的腹部,姐姐瘫软在赤鹞身上,赤鹞伸手扶住她,然后坐在地上,轻轻抱着姐姐。
似乎是注意到自己,赤鹞转过身,对着他轻轻一笑,“小野,别看。”
小野,别看!
这么多年来,对他来说最残忍的话就是这一句,最残忍的笑容就是她满手鲜血的抱着姐姐的尸体,对他轻轻笑着。
“你是怎么知道的?”
“赤燕告诉我的,在两个孩子出生之后,她跟我说起这件事情,她当时也不清楚原因,后来他和南衣出去远游,大概查到了事情,才回来和我说起。”
原来,他恨了这么多年的人,是他的救命恩人。
慕容野慢慢回头看向那在玩耍的三人,轻轻道,“那蛊毒又是怎么回事?”
“他他在你姐姐死后就给自己下了蛊毒,让自己一点一点的老去,以匆匆的韶华来惩罚自己对你姐姐出手的罪孽。他本来早就应该死了,但是却又放了另一种蛊压制着,你知道为什么吗?”
慕容野微微摇头。
“他想看你长大,想看你能够娶妻生子,想替你姐姐,看你幸福。这么多年来,他即使被你怨着,被你骂着都不离开你,就想在你身边照顾你,然后看到你阖家欢乐,幸福美满。只是因为,这么多年,你一直还像长不大的孩子,还不肯好好娶个妻子,所以,他一直拼命压制着自己的蛊毒。
本来可以安心老去,却要硬生生地再活几年,再活几年,现在他看似还和之前一样精力旺盛,可是,他的真气早已经枯竭。每一天睁开眼,他都要想着明天还能不能睁开眼,实在不行了,就在下一次蛊,他现在的生命都是回光返照,都是用蛊毒在支撑,如果有一天他死了,必是被蛊虫穿肠肚烂而死。”
蓦地,一滴泪从慕容也的眼眶滑落下来,他声音微颤,“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一直以为这么多年了,你应该知道了,想不到你还不知道?”
“他一直瞒着我,我怎么可能会知道?”慕容野双手紧握,忍不住低吼一声,“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总是这样?什么都瞒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恨了他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他对我好我知道,可是我一直不敢接受他的好,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他是杀死姐姐的凶手,为什么,你们不告诉我?”
“慕容”
慕容野猛的站起身来,伸手擦了擦眼泪,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丝笑容走了出去,“走了。”
正在追逐嬉戏的三人猛地停了下来,“为什么停下来?”
慕容野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递给小曦和小光道,“来,这个送给你们,是我和赤鹞伯伯送的。”
“明明是爷爷”
“小曦。”慕容野强忍着泪意,故意虎着脸道,“叫伯伯,不然不给你们。”
“小野”赤鹞有些不理解慕容野的行为,按理说,慕容野应该很开心他们对他的称呼才是。
“伯伯”小曦和小光很不情愿地叫了一声,在他们心中,像赤鹞这样满头白发的人,就应该叫爷爷啊!
慕容野将锦盒打开,取出两个长命锁,挂在小曦和小光的脖子上,轻声道,“一定要记住,这是赤鹞伯伯亲自给你们挑选的。”
“小野”
慕容野深吸一口气,回头对他微笑道,“我们该走了。”
“小曦小光,快回来睡觉,都什么时候了?”玉空灵走出篱笆院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对两人笑道,“以后可以常来看看。”
慕容野点点头。
玉空灵牵着小曦小光往回走,小曦小光回头对慕容野两人摆摆手道,“叔叔伯伯再见。”
“再见。”
玉空灵带着两个孩子回去瞬间,君长决看着慕容野两人一步步远去,然后轻轻叹息了一声,转身关了门。
月上中天,轻轻洒在肩并肩走着的两人身上,微风过处,吹起两人的长发和衣袍,风中带着一丝青草的味道。
“小野。”赤鹞微微侧头,月光下的他,面容白皙,眼角却有浅浅的细纹,“怎么了?”
慕容野突然停下,回头看着赤鹞关心的模样,突然屈膝跪下,“赤鹞哥,以前都是我不懂事,误会了你,所以一直伤害你,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任性了,我会娶妻生子,我会长大,一定不会让你这么牵挂。”
赤鹞身子微微一颤,本来白皙的面容更加苍白,苍白如纸,月光下的他,黑银长发轻轻飘动,发丝划过他的脸颊,掠过他浅浅的细纹。
“小野,你”
慕容野抬头看着赤鹞震惊的模样,眼眶微红,声音咽哽沙哑,“赤鹞哥,你为小野做了太多,小野求你,不要再为了我虐待自己,不要这么忍气吞声什么都不说。”
赤鹞微微抿着唇,低头看着眼泪自眼角滑落的慕容野,声音轻轻,“君长决和你说了什么?”
“他只是告诉我一个事实,一个令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事实。”
赤鹞淡淡一笑,弯腰想要扶起慕容野,“别这样,快起来,堂堂太子,怎么可以随意屈膝跪下。”
慕容野摇头,“赤鹞哥,答应我,不要再为我做任何傻事,不要为了我拼命的留住生命,也不要为了我,如此衰竭,如此心力交瘁,我答应你,不会再任性,好吗?”
赤鹞轻轻一笑,“我后悔了。”
他说,“我当初不应该一时冲动给自己种下蛊毒,这才让自己变成这副模样,和你无关。我本想在我有限的时间你,陪你走过最后一段路,但是,但是你实在令人不省心。我怎么放心的下?”
“不会了,永远不会了,我会好好听你的话,我会按照你的意愿做好每一件事情。娶妻生子也好,辅助朝纲也罢,只要是赤鹞哥要我做的事情,我一定会好好做,不会让你失望。这样,你就可以安心地去见我姐姐,也不会愧对姐姐。”
赤鹞微微侧过头,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紫衣女子,女子穿着深紫色的衣服,冰白的面容,娇美的容颜,笑起来梨涡浅浅,黑色的眼眸熠熠闪光,她站在草地上,长剑飞舞,剑气如虹,一头黑发光滑如练。
赤鹞轻轻闭上了眼,突然胸腔一堵,剧烈地咳了起来。
“赤鹞哥。”慕容野伸手扶住他,而赤鹞却一时不稳,跪了下来,唇角鲜血溢出,轻轻低落在他的衣襟上。
慕容野睁大眼睛看着赤鹞本来半白的长发,在一瞬间黑丝化银丝,骤然间,满头白发。
“赤鹞哥”慕容野声音低哑。
赤鹞突然笑了一声,“我没事,还能陪你几年,你放心”
慕容野眼中的泪瞬间低落,“不要,我不要你陪,不要你这么煎熬着,这么痛苦着,你如果真的想我姐姐,你就去找她,不要再陪我,我不要你陪。”
赤鹞曾经问过他一句话如果在他风华正茂的时候白发苍苍,他会不会赶他走?
但是他回答说,“我巴不得你离开呢,滚得越远越好,最好就是永远都见不到你。”
如果能够重来一次,他一定不会说这种话,当时赤鹞的心一定很难过吧?
自己这么尽心尽力,用尽生命去照顾他,他不但不领情反而很厌恶。
可是今天,他却多么希望赤鹞就这么死去,不用再煎熬着生命,不用忍受着体内蛊虫蠕动,不用受肠穿肚烂之苦。
“小野,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赶我走吗?”赤鹞身子无力,不得不靠在慕容野的身上,轻笑道。
慕容野抱紧了他,“我只想你好好的走,不要走得那么痛苦。”
赤鹞笑了一声,“这是我欠她的,也是我答应她的,我怎么能食言?不管怎么样,也要陪你到最后一刻,小野,不要赶我走好吗?”
慕容野泪水不断低落,全身痛得发颤为什么自己这么傻,为什么看不清?就算不知道事实真相,但是,赤鹞对他所做的一切,他不是一直看在眼里吗?为什么自己就是认定他是杀姐姐的凶手?为什么害他害到如此?
慕容野微微仰头,声音咽哽,“你还爱我姐姐吗?”
赤鹞轻轻吐了一口气,微扬着头看着那皎洁的月光,笑意浅浅,“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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