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有本奏!”

英国公之事有了定论,徐章却再度自人群之中走了出去,立于殿中,一身绛紫宽大官袍,手持笏板,躬身行礼朗声道。

“徐爱卿?”

帘子之后的曹太后显然有些意外,没想到徐章竟然又站了出来。

“徐爱卿有何事要奏?”

徐章朗声道:“启禀太后, 微臣以为,英国公乃是军中宿将,征战沙场数十年,领兵之能,朝中能与之比肩者聊聊无几,虽然年时颇高,可身子骨却仍旧硬朗,若是去冲锋陷阵的话或许会力有不逮, 可若是坐镇中军,出谋划策,制定行军战略,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徐侯这话是什么意思?”便是英国公,也有些搞不清楚徐章的意图了。

大殿里头,群臣皆被徐章的话给搞懵了,说让老将军们交出兵权的是你,现在又说这话,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关子?

紧接着,徐章的话便解了他们心中的疑惑。

“英国公稍待!”

“微臣认为,可在枢密院之中,增设有司,主要以从军中退下来的宿将们为主,不领实职,无调兵之权, 专司分析战局,出谋划策, 制定战略,”

分析战局、出谋划策、制定战略?

那不是谋士的活吗!

所谓谋士,便是幕僚,像英国公、越国公、成国公他们这些老将,哪个手底下没有一两个幕僚,而且还都是有功名在身的才高之士,否则的话,也不会被他们看中了。

让他们去做幕僚,那也得有人敢用才行。

便是韩章这位当朝宰执,在英国公等诸位老将军面前,也得放下架子,给他们几分颜面才行。

徐章的话,就像是一颗石子落入平静的湖水之中,在湖面激起一圈接着一圈的涟漪。

不知不觉间,已经为徐章拉来了不少仇恨。

“臣反对、杀鸡焉用牛刀,微臣以为,永平侯此言大为不妥!英国公戎马一生,战功赫赫,岂能沦为幕僚之流,若是此事传了出去, 人们只会以为,朝廷嫉贤妒能,连英国公老将军这等战功彪炳,功勋卓着的老将,都只能沦为幕僚,更遑论他人。”

“若此风一开,只怕自此以后,再难网罗英才了”

一番言语,虽有几分夸大的成分,可却并非杜撰,而是真有这种可能,否则的话,千金买马骨这类的佳话又怎会如此之多,且流传至今,脍炙人口,为人们津津乐道。

这话一出,徐章一下子就成了众失之的,被架在火上炙烤,若是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的话,只怕徐章就彻底将这一干老将给得罪了。

“若紧紧只是做幕僚的话,又何须让老将军们亲自出马!”

徐章澹然的道:“自太祖皇帝开国立朝历来,历代枢密院的枢密使,皆为文官担任,武官多领副使,自太宗年间开始,又多为相国兼领。”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枢密使乃是枢密院之首,而枢密院可调遣天下兵马,其职权不可谓不重,就拿韩大相公来说,韩大相公为当朝宰执,统领百官,协助太后总领朝政,每日已经忙的是不可开交,去岁西北大战,微臣韩大相公领着朝中诸公奔走调度,每晚批阅公文到子时都不一定能睡下,诸般琐事,更是日日不绝。”

“若长此以往,便是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

“韩大相公乃是我朝柱石,万万不能出什么意外!”

徐章大义凛然的道。

“再者说了,现如今我朝有禁军八十万,厢军乡勇更是不计其数,如此庞大的兵力,岂能握于一人之手,正所谓兵战凶威,微臣窃以为,枢密使职权过重。”

“且现如今朝中似英国公老将军这等军中宿将不在少数,微臣认为,若在枢密院之下,另开一司,以此司来为枢密使分担压力。”

“同时裁撤枢密院下十二房,其所有职权,还于兵部······”

徐章立于殿中滔滔不绝,想着既然已经做了,索性便一步到位,而今枢密院职权颇重,而六部之中的兵部,几乎等同于名存实亡,没什么实际的权势,大宋军事,尽皆由枢密院统管。

上至各军轮换守备各地,军中将校升迁贬黜,下至士卒们每月发放的钱粮,皆由枢密院执掌。

而六部之一的兵部,唯一能够插得上手的,也就只有地方上的厢军乡勇了。

大宋军队的主力都在禁军,如此兵部,不就是名存实亡嘛!

徐章一番话足足说了将近两盏茶的功夫,将诸般利弊一一分析出来,建议朝廷裁撤枢密院的职权,裁撤其下十二房,改设一个了类似于军机处、参谋部的有司衙门,专司军国大事,以票拟分润枢密使之权。

虽然没有直接统兵的权利,但只要票拟超过半数,便可驳回枢密使的决定,就和徐章前世明时的内阁制度大体相似。

当然了,占据主导的依旧是枢密使和枢密院中的一应官员,而且这个有司并非是一个人,而是由一群人组成,人心各异,想要拧成一股绳可没那么容易。

徐章这么做,无疑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徐章的话,让殿中不少同僚都陷入沉思之中,大家都不是傻子,听得出来徐章话里的意思。

甚至不少武官武将们看向徐章的目光,也发生了变化,不在单纯的只是怒意,有些已经多了好些莫名的意味在里头。

在结合先前徐章所走的《治军十疏,不少人都已经醒转过来,徐章这厮,是步步为营,早就算好了一切呀!

先是上书去了老将军们的领兵之权,紧接着又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建议把这些老将军从军中挪到枢密院里头,虽然不再像以前那样直接领兵,可却更进了一步,拥有了调兵遣将的权利。

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挪个屁股,腾出位置给年轻人这么简单。

尤其是通过票拟,驳回枢密使的决定,光是这一点,就已经开了先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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