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样尖锐的问题,陶知命恍然大悟。

“原来是担心这一点啊。”陶知命点了点头,“你们担心的对象,恐怕还包括桥本桑他们吧?”

陶雅人不置可否。

陶知命沉默了下来。

沉默中,并不显得有多么愤怒。

他们有担心这一点的理由,毕竟他们是一开始挥动国家力量施压的一方,商量好的收割计划,是这边配合着制定的。

说到底,无非是大家之间永远不可能真正信任而已。

就如同陶知命和三井、住友、三菱之间一样,尽管当时有游艇上的密会,有那些党内各大派系大佬的当面参与,有与三重野复的坦诚交流,但大家始终各有各的担忧,各有各的安排。

三井、住友、三菱担心陶知命过分强大。

竹上踏他们担心将来不能重新崛起。

三重野复担心他们这些商人始终只是唯利是图。

陶知命脑子里略一过这些,就笑着说道:“那雅人君就更不能否认,我这个想法给你带来的好处吧?既然有这种担心,你的重要性就更强了,不是吗?手里多几张牌,对未来大大有利啊!”

“前提是,那真的是我的牌。”陶雅人声音冷静……

陶知命不清楚他是不是因为整合了霓虹陶家的力量,背后多了一些智囊。又或者,这是他主人们的思考,因为他现在位置的重要,被告知了更多关键。

总之,陶雅人显得比当初聪明了一些。

于是陶知命点了点头:“雅人君既然提出了这个问题,不妨说一说,觉得我怎么样做才能放心,不再绕开我制定其他的计划。”

陶雅人认真盯着他,似乎要分辨他真实的情绪。

有没有紧张,有没有愤怒?

陶知命坦然看着他。

“……既然陶会长这么说,那我就说说我的想法。”陶雅人没有过分,很快开口,“事情已经被推进到这一步,三友财团的架构,各家当初承诺的利益,该进入实质程序了。”

陶知命毫不在意:“这当然,现在的阻力,也无非是因为大家之间重新出现的猜忌而产生的。”

“约定好的东西不变,这是基础。”陶雅人微微眯了眯眼,“但想消除这些猜忌,陶会长还得拿出一点诚意来。”

陶知命露出了一个他想看到的冷笑:“为什么是我拿诚意?”

“因为陶君是策划了这个构想的人啊。”陶雅人反倒笑了起来,也换了更亲近的称呼,“我们的力量再怎么超然,始终要经过你们才能落地。如果通过政策,又或者其他内部环境的改变,一下子打乱节奏的话,虽然对我们来说不是什么很难解决的问题,但毕竟会造成不必要的额外损失。”

“这是第一个顾虑吧,所谓我也是那些有识之士之一?”陶知命看着他,“雅人君,我最近表现得这么嚣张,不就是在配合你们的期望吗?现在我在霓虹的名声,臭了不少,影响力也下降了很多,已经隐隐有褪去神的光环,变成大魔王的趋势了。”

“真正的英雄注定难以得到普通人的理解,这并不冲突。”

陶知命挑了挑眉:“那么关于这個顾虑,你觉得我该拿出什么样的诚意?”

陶雅人笑了笑:“小泽太郎不是已经找你聊过了吗?”

听到这话,陶知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金信丸事件的提早爆发,果然有他们的施压。

他很快就想通了这里面的道理:事成之后,霓虹不能陷入大家都精诚一致的境地。如果从此刻开始,桥本太郎就已注定是太子,那么利用这么长的时间,足够做太多布置了。

只有松散的、内部竞争激烈的环境,才能让他们这些域外超然力量充分发挥实力,左右战局。

陶雅人这时摊手笑道:“你看,陶君,我们虽然有些顾虑,但并没有将你看做敌人。小泽太郎对你提出来的想法,也无损你的利益吧?不论将来是谁胜出,你都会有收获。这时你凭本事争取到的局面。”

这一点,陶知命倒是无法反驳。

不管是小泽太郎,还是芙蓉、三和,之前都给了他一种活出了统战价值的感觉。

保持中立,不过分倾向吗?很容易就能推断出来,他们一定还做了些别的布置,让财团重组之后的格局也重新出现裂痕和阵营。不用说,小泽太郎也好,甚至在野党也好,不会真的那么不堪一击。

他们在未来,绝对不是寄希望于芙蓉、三和,而是三井、住友、三菱其中的至少一家,或者全部三家里的一些派系。

均衡把戏吗?这一点,对陶知命其实也是有利的。

所以他问道:“就这么简单?”

“当然不只是这样。”陶雅人回答道,“另外,霓虹胜出的财团如果也全部团结在一起,对你,对我们,都不算有利吧?所以,如果我们全力支持你在这次媒体行业收购中得到更多,甚至进逼他们的核心利益圈,你必须用行动证明你没有退缩。”

陶知命眼睛再度眯了眯:“让他们感觉到我的进攻性,还让我拿出更多计划外的资金?雅人君,计划还没有完成,现在就开始内部争斗?”

陶雅人不以为意:“复杂的状态,反而更加让他们觉得可靠。发掘我们对你支持的力度更大,这本就在他们的评估之中。我们扶持新人,才更容易在未来的局势中制造均衡,不是吗?而暂时退让一些利益,却能确认我们始终还在贯彻当初的计划,还能多消耗一些你手上的资金,让他们有更充裕的资金应对现在的金融大整顿,这有什么不好?之前拿你的女人来试探,不就是这个目的吗?”

陶知命呵呵一笑:“听起来,我是得利的一方,反正迟早都要面临与他们的竞争局面。”

“没错。”陶雅人笑得很和善,“消除顾虑最好的办法,不就是确认大家彼此之间还是很亲密的盟友吗?我们又怎么会做出过分侵夺你利益的事呢?”

“如果都是这样的办法,那我倒并不会看在一些潜在风险的份上拒绝。”陶知命眼神锐利起来,“雅人君,该说真正的要求了。”

陶雅人喝了一口香槟酒,酝酿了一下,才说道:“你提出格瓦号的想法,才加剧了我们对第二点的顾虑。你是夏国后裔,和夏国驻霓虹使馆有来往,通过香岛与夏国内地也有投资和贸易关系的你,格瓦号的事提出来,就算有你刚才说的那些好处,也不够打消这层顾虑。”

他的目光很深邃,看着陶知命:“夏国那边,也安排了官方的人和乌兰接触。陶会长,你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陶知命点头,“我既然有这个想法,怎么会不提前探听一下消息,考虑一下可行性。”

“那你准备怎么让大家消除这一层顾虑呢?”

“不是说了,请雅人君提出对我的要求吗?”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许久之后,陶雅人才说道:“陶会长,我们最开始认识的时候,就讨论过我们想做的事情。你从两年前,就开始通过香岛的公司往夏国派纪录片摄制团队。我相信,以你已经展示出来的能力,不会做无用功的。你对于夏国市场的战略考虑,我能有幸听听吗?”

陶知命沉吟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只用听一听?不需要我做其他的事?”

“听完了,如果觉得合情合理,史蒂文森先生还有一桩大合作可以邀请陶会长。”

陶知命扬了扬眉,笑起来:“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想通过夏国市场做的事很简单,利用制度的不同赚一个很特别的钱。”

“哦?愿闻其详!”

“夏国会怎么应对现在的局势,无从判断。但不管如何,一个国家是要发展的。要发展,就会出现富裕的人群。富裕的人群,总有资产想要打理。因为特别的原因,他们更加会倾向于将部分资产甚至大部分资产放在夏国之外打理。”陶知命毫不避讳地说道,“所以,我成立了知命信托,专门从事家族财产信托。”

陶雅人眼神一动。

“我做游艇,做私人飞机,做影视文化,借助自己的特殊身份介绍三井、住友他们在夏国的投资,想做的就是通过数年甚至更久的时间,在夏国内地既培养出一个富裕人群,也树立自己的想象。”陶知命指着自己的脸,“如果他们有资产想放在海外打理,已经成名多年、作为夏裔的我,应该值得信任吧?”

陶雅人有点意外:“听你言下之意……还是倾向于判断夏国现在的开放和改革,始终会是有限的,而且不会崩溃?”

陶知命笑了起来:“不管是否会崩溃,是否最终变得跟霓虹的制度一样,对我来说都没区别。我针对夏国的布局重心都在香岛,如果夏国彻底变了,那么香岛的陶氏集团就可以全面往夏国发展了。如果夏国没有变,那么我站在你们这边,与夏国官方不对付的事实也会让那些有心想把资产放在海外打理的人更加信任我,秘密将资金委托在我这里。”

这话被他说透了,陶雅人失去了今晚一直以来胸有成竹的姿态,皱着眉思考起来。

过了一会,他就放弃了。这些判断,交给史蒂文森他们吧,反正所谓的大合作,始终无非是想从他手上搞到一些钱。

于是他笑起来:“听起来是个完美的计划。既然如此,陶会长,有没有兴趣和史蒂文森先生他们一起,大赚一笔?”

“赚钱的事,怎么会拒绝呢?”陶知命笑着,心想明明你们顾忌我,哪有这样的好事。

果然陶雅人笑呵呵地问道:“不知道陶会长现在能拿出多少资金?”

陶知命笑脸缓缓收起来,盯着他:“雅人君,你们支持我向三井、住友、三菱的核心利益圈进攻,通过这种方式消耗我的资金还不够?”

陶雅人正气凛然:“这是赚大钱的机会啊!”

陶知命不置可否:“怎么个赚法?”

“陶会长也知道现在这边的机会有多大。我直言吧,本金越多越好,所以史蒂文森先生想向陶会长拆借一笔资金。”

“拆借?”陶知命呵呵一笑,“不是合伙入股分红?那么利息有多少呢?”

陶雅人不以为意,淡淡说道:“这就看,陶会长能拿出多少钱来了。”

陶知命的眼神锐利起来:“前面已经说了这么多,那么雅人君也该清楚,这次我是必定要听到明确的答案的。在突然被算计这件事上,我已经不是第一次领教了!我可不想计划已经进行到这一步,最后却是那块被最终算计的肥肉。你们在霓虹的布置,不是仅仅制造均衡那么简单吧?”

陶雅人大点其头:“这是当然,只要我们一直愉快合作,怎么会不对陶君说出霓虹的布置呢?”

所以还是要先拆解资金给他,和他在独立的计划中合作喽。

搞了半边,也许前面的所谓顾虑,只是为了要钱?

既进一步消耗了他的资金,还只用拆解给利息的方式。那帮人借助国家级的超然力量收割,获利该有多丰厚?那一点利息,汤都算不上!

“说说吧,什么量级的资金,对应什么样的利息。”陶知命开口问道。

“很简单,每10亿米元,对应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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