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里哪个阿哥闯了祸也不见得皇帝回回都会亲自跑来过问,这天晚膳时分皇帝却去了宁寿宫,说是去给太后请安的,实则在宁寿宫里和女儿说了好一阵子的话,等陪着公主和太后用了晚膳,才转道来永和宫歇息。
彼时岚琪因为白天害喜辛苦,晚膳也没动就睡过去了,皇帝早命令过他任何时候来都不要惊动已经睡着的岚琪,所以进门时人家安安稳稳地在床上睡着,但玄烨稍稍伸手想给他掖一掖被子,警醒的岚琪就睁开了眼睛,玄烨忙道:“睡得这么浅?朕吵着你了?”
岚琪慵懒地看着玄烨,到底是笑出来,身子往里蹭了蹭示意他坐下,随口说着:“臣妾失礼,皇上不要介意。”
玄烨不在乎这些,只是笑道:“你不舒服,朕就不来烦你了,一会儿就走,不然我在你身边,你夜里更睡不踏实,还要惦记着朕明日早起。”
“不会。”岚琪勾手拽住了玄烨的胳膊,眼皮子还有些沉重,瞧着迷迷糊糊似的,嘴里只管说,“皇上歇吧,跑来跑去累不累。”
玄烨笑道:“时辰还早呢,是你睡得迷糊了,分不清时辰。朕在宁寿宫用的晚膳,立时躺下不好。”
岚琪听说这些,索性自己清醒了起床,要和玄烨坐着说说话,但李公公突然又送来几本加急的折子,她便给研墨伺候皇帝批折子,这样一下大半个时辰,只顾着正经事,等玄烨手里的都看完李公公拿回出去,岚琪才想起问什么时辰,要安排皇帝洗漱。
都是惯例要做的事,永和宫里的人手脚勤快,玄烨进来时看到岚琪在书桌前收拾笔墨,笑道:“你动手做什么,一会儿手里染了墨,又要去洗手。”
岚琪笑一笑没有回应,仔细地将玄烨用过的东西收拾好,随口说:“温宪过来时,什么东西都好奇要拿来看,怕把您的东西摔着了,臣妾平日都仔细收好的。”
说这句话,越往后越心酸,如今只能说是为了温宪,实则是她一向有的习惯,从前怕胤祚顽皮摔了他皇阿玛的东西,这么些年,总是顺手就要给收起来的。
但她眼中稍纵即逝的悲伤,没有逃过玄烨的眼睛,皇帝立在床前等她回来,可又见她恬静地微笑着,心知彼此都在努力变得更坚强,掠过心头的伤痛要学会适应和面对,岚琪既然不提,他也不要提起来才好。便只道:“朕教训过温宪了,女儿虽要宠,可也不能不教导,朕心里有分寸,你安心养身体。”
岚琪有些意外,玄烨太忙碌,阿哥们的事都是硬挤出时间来管,公主们的事他从来不过问,今天却特地跑去宁寿宫和女儿说话,不用问也知道,他怕自己担忧,希望自己能释怀,能开心。心中暖暖的,也不再说什么矫情的话,只笑道:“那小丫头的臭脾气,没把皇上惹火了?”
玄烨朗声笑:“怎么没生气,差点要揍她呢,这小丫头怎么这么拧巴?”但又满目宠溺的神情说,“但就是太可爱了,软软地往怀里一钻,朕哪儿还有什么脾气,听她叫几声皇阿玛,心都酥了。”
两人说着话,已稳稳地躺下,外头环春领人来熄灭蜡烛,检查炉火,之后便都退下了,屋子里静静的只有他们俩,玄烨累了,身子一靠上床困倦就袭来,岚琪见他眼皮沉重,便不多说话,只记得玄烨睡着前含糊的一句:“温宪将来要嫁在京城,这样坏脾气可不成,会给你丢脸,可你放心,朕替你看着呢。”
疲倦的男人很快就睡着,岚琪看着他安逸的睡颜,突然有哭得冲动,捂着嘴好一阵压抑后才平静。她心里曾很没道理的怨过玄烨,怨他对自己太好,好得福气溢出来,以至于牵累了孩子,可多荒唐的人才能想出这荒唐的话,岚琪为自己只是有过这样的念头都感到羞愧。
“可是玄烨”岚琪轻轻靠在了丈夫的胳膊上,心里默默念着,“我从来没有这么迷茫过,即便你在我身边,即便我们还有女儿,即便我肚子正孕育新的生命,可我却还是走到了岔口似的,不晓得之后该走哪条路,玄烨,我从来都没这么迷茫过。”
夜渐深,永和宫的灯一盏一盏熄灭,除了门前值夜的人脚边的火炉偶尔发出炭木崩裂的声响,万籁俱静,谁都不愿打扰这样一个宁静的夜晚。可子时才过不久,永和宫的门突然被拍响,守门的小太监吓得赶紧应门,只听外头说:“咸福宫贵妃娘娘请皇上过去,小公主病了。”
消息传进来,值夜的梁公公皱眉嘀咕:“怎么又是咸福宫?”
李公公送完加急的折子便走了,为了保养身子他不再给皇帝值夜,今日轮到梁公公,前些日子的麻烦事虽没有他什么事,也连带着也叫师傅训过话,近来做事更加小心,怎么就又遇上温贵妃矫情了。
然而这一次,温贵妃偏偏没有矫情,咸福宫里小公主一度停止了呼吸如同死了一般,即便缓过一口气,也是气若游丝孱弱得不行,赶来的太医几番诊断,甚至对贵妃说了要有所准备的话,她这才吓得不知怎么好,要去请皇帝来。送话回来的人说:“说是让娘娘等一等,皇上起了就来。”
可是今晚咸福宫的消息根本就没传进德妃的寝殿,温贵妃守着女儿一等,就等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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