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根本不能像抱玉那样,她拿得起放得下,头发甩甩大步走开的,我不行,我做不到啊。”她坐在椅子上跺脚,样子像是街边刚下晚自习的中学女生,穿着校服站在哈根达斯的冰柜前,对着母亲撒娇跺脚,说“我就要吃就要吃啊”。
“所以,”程子放为她的酒杯添满酒,说:“这样对身体往复折磨,才能让你心里好受一些,对吗?”
许尽欢猛地抬头,看着眼前人,觉得他真是神奇,居然知道她内心所想的是什么。
就这样,他们坐在餐厅里,把所有的餐盘都堆到一边,两个人晃着酒杯聊天,程子放不时发出大笑声。
他们聊起很多事,程子放并不避讳,聊起自己小时候,聊起上一段感情,说起他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
“其实我小时候特别虚伪。”他抿一口酒,说:“上学坐个公交车都整天盼着会有大着肚子的孕妇出现,好让我大显身手让个座位,跟拯救了全世界似的。我也特别讨厌排队时有插队的人,但是当自己享受了这种可以插队的福利时,还是会忍不住骄傲。”
许尽欢听着,趴在桌子上笑的恍惚,“真够假的,哎你真是,长得又无辜又浪荡的,可你这人有可多优点啊,小时候虚伪又算不了什么,哪里像我,长这么大想起来就觉得,自己的优点只剩下穿人字拖不会起泡和挖完鼻屎不会乱弹了。”
程子放愣怔,继而哈哈大笑,笑得直揉肚子,差点就要满地打滚了。
喝酒到深夜,餐厅老板过来说要打烊了,程子放很少喝,他知道自己还要送尽欢回家的。的确,许尽欢喝得根本找不着北了,晕晕乎乎的站都站不起来,只能靠人扶着。老板过来微微弓着身子表示歉意,说不好意思,要打烊了。
许尽欢不依,晃悠着站起来说:“打什么烊啊,我还有一票人没来呢你打什么烊啊?”
老板一愣,问:“请问您还有几位?”
她赶忙凑近了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伸出个“六”的手势,气沉丹田地说:“六个亿!”
一个嗓门过去,有吞吐天地的架势。
老板额头飚出几颗汗珠,好在程子放及时出来打圆场,推搡着把许尽欢带出餐厅。
也许是因为也喝了一点酒的缘故,他也有些昏沉,扶着许尽欢走的也急了点儿,这家餐厅的门是玻璃的,还是擦得特别明亮的那种,程子放揽着她往前一冲,他那边倒是没事,成功出了店门,许尽欢像猫和老鼠里的汤姆猫一样,硬生生撞到了玻璃门上,昏天黑地的,“嘭”的一声,听着都让人心碎。
面容在玻璃上因为挤压而变形,老半天了都没反应,程子放像个不小心做了坏事的小孩,赶忙跑过去拽她,好不容易从门上拽下来,她鼻孔突然涌出一股暖流,紧接着,鼻血顺势而下,触目惊心又滑稽的。
程子放摸出口袋里的手帕,刚要擦,下一秒,她晕乎乎地起身,傻不愣登转了一圈,扑到一边的桌子上,手往鼻子下方胡乱一抹,伸到桌上的茶杯里去,那血其实不多,可进了茶杯中很快就扩散开来,按说是应该被水稀释的,却见那水越来越红了,颜色已经接近了玫瑰色。
程子放在一边愣着没动,皱着眉头不知道她要搞什么鬼,就见她用手指伸到杯子里搅合了几下,顺着她的手指开始顺时针流动,嘴里还念念有词。然后许尽欢一把就摁住程子放的脑袋,道:“来!干了这杯八二年的拉菲!”
程子放阴沉着脸毫无反应。
“你他妈这是什么意思,你要疯啊你,我跟你说啊,今儿你要是不喝了这杯酒,对面就是火锅店,道理你都懂吧?”
说完她踉踉跄跄的推开门出去,这次倒是没有被撞倒,程子放跟在她后面,生怕她一个不注意就摔在马路牙子上,赶忙过去扶着。
“滚!”许尽欢把他胳膊推开,宣誓一样的用力拍着自己的胸脯,拍的“啪啪”直响,特别清脆,她边拍边说:“你孝顺,我懂!都在心里,都在心里!”
程子放赶忙和她保持了几米距离,又看了看四周,好让别人认为,这个撒酒疯的女人和自己不是一路的,他不认识,嗯,不认识。
许尽欢以前在酒吧混吃喝的时候,经常喜欢守在男厕门口四处张望,抱玉说她变态,她翻个白眼,说你懂个屁啊,在厕所门口才能广撒网,借着微光看清美男子们的真容,宁可错上三千,不能放过一个。
说着她又开始在厕所门口蹦起来了。
程子放觉得,许尽欢长得还是挺好的,没有那么不济。的确,她偶尔也会被别人要电话号码,可是她没跟任何人回过家,都是抱着楼下的电线杆子狂吐,像现在一样。
一抬头,满脸泪痕,忧伤地跟程子放说,打电话给裴斯宇,让他来接我。程子放挑眉,清清冷冷站在原地,说我背不出电话号码。她说我背得出,你打啊!说完她就不断重复背诵裴斯宇的电话号码,背到自己泣不成声,坐在路边大哭,哭得张牙舞爪,把鞋子踹到路中间,自己再跑去捡回来,再踹出去。哭到楼下的小偷都收工了,她还蹲在马路牙子上哭,裴斯宇也没有来接她。
但只有抱玉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喜欢守在男厕所,其实她是怕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时被认识的人看见闲得很落魄,不得已只好站在厕所门口跟别人说,“我等我六个男朋友上厕所。”样子洋洋自得。
她也不是没有野心,她有很多想要的东西,比如想让裴斯宇回心转意,明白世界那么大还是她最好比如想挑拣一个服服帖帖的黑夜和喜欢的人好好拥抱比如将那个中学时期跟老师爆料说她上课偷吃藕粉的女生抓起来绳之以法比如和喜欢的人一起骑骆驼,这样就能在他将手扶在驼峰上时反手就是一巴掌说“你这辈子只能摸我。”。
她就这样断断续续说着自己的所谓野心,也不管程子放的笑容到底是真笑还是嘲笑。
“好,给你个机会,让你说一说你此刻的野心。”程子放扶着她坐到马路边的路缘石上,两个人不约而同看着天上的星星,气氛特别的矫情做作,跟演电影似的,还是像那些年一样哭倒一大片观众的青春片。
许尽欢特别不默契,特别擅长在氛围渐入佳境的时候跑题,反正是个人都知道她醉了,也就不会和她计较,所以她指着夜空上的繁星特别大声的说:
“裴斯宇我讨厌你!诅咒你好不容易能和喜欢的人睡觉时她脱下你的裤子发现你的内裤是肉色高腰的而且橡皮筋儿已经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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