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待噗嗤一声。

“无所谓了。”浦西学着戴待的口吻说出同样的话,随即耸耸肩:“我早上来这里之前,已经交代孙策把当时手环里遗失的记忆卡和旧工厂丢失的摄像机送去警察局。”

戴待愣了愣。

那些东西找到了?

大概是看出戴待的疑虑,浦西紧接着道:“过程早就无所谓了,反正,戴莎得到她应有的惩罚。”

话音落下,现场有人喊着马上要开始直播了。

浦西伸臂摆出一个“请”的姿势:“走吧,戴大厨。”

戴待笑了笑。

关于戴莎的话题,就此打住。

节目进展得很顺利。

戴待只需像平常一样在厨房里安安静静地做菜,虽然多了好几台的机器对准她拍摄,以及多了个打下手的浦西为了节目效果,插科打诨地闹出点什么动静、说点什么台词,但一旦专心于食物上,根本外界根本打扰不了。

她在法国学厨时,经历过现场几千人围观你做菜的过程,何况现在观众们是隔着电视屏幕在围观,更没什么好紧张害怕的。

一道菜,完整的一套程序,大概二十分钟。

然而,未等结束,中途,马休忽然匆匆跑进来,一脸肃色地和导演沟通着什么,导演大发雷霆,灯光什么的倒是“啪”地全灭了

随后,马休满面晦色地来到戴待面前:“戴小姐,节目不录了。顾总让你先回医院。”

戴待关掉火,蹙眉问:“出什么事了。他人呢?”

马休没说话,只是不明所以地看向戴待的身后。

戴待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过去,瞥见角落里放着一个大筐,里面装着的瓜果半遮半掩。她愣了一下,脸色微变,忙不迭蹲到筐前,把筐从桌底下拉出来,随即怔住。斤双记号。

最上面的番茄,个头比一般的番茄要大,颜色也比一般的番茄要艳。格外漂亮。

是的,这确实不是普通的番茄。如果戴待没有猜错,这些番茄全是转基因的。

戴待偏头看了看几台摄像机所在的位置,脑子一转,隐约明白过来什么。

而马休接下来的话验证了她的想法:“就是这些番茄,上了镜头,被一些细心的网友注意到,特意截了图。你知道的,咱们公司旗下的餐厅一直以来打出的都是绿色无公害的有机蔬菜瓜果,现在被镜头拍到转基因番茄,不是自己在打自己的脸?”

“何况最近两年,转基因食品的安全问题正在风口刀尖上,网络上已经有一堆的反转基因网友发起对我们公司的讨伐。顾总眼下正在公司和公关团队一起解决问题。他让我过来餐厅暂停节目的直播,赶在食药监局和工商局的调查人员过来前,先搞清楚这些东西的由来。”

是啊,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旗下所有餐厅的食材,都有专门的供应商,蔬菜瓜果一类的更是有固定的生产基地,顾质每年都会花大量的时间去基地考察,就是为了保证食材来源的健康和安全。

要知道,对食品公司来讲,食品安全上出了问题,可是最致命的打击。现在这样

“戴小姐,司机在门口等着,你快去换衣服,先回医院和照顾小少爷。”马休催促。

戴待没有拒绝,立即往更衣室去。她很清楚,自己呆在这里不会有任何作用,还会给顾质增加心理负担,不如乖乖听话回医院。

不过,她总感觉,她好像把什么事情给一时忽略了

外厅里,前来就餐的客人已经安排走了,电视台的人因为器材比较多,还在陆续收拾着离开,而餐厅的员工们则全都被暂时限制行动。

戴待扫过员工们窃窃私语的焦虑表情,心中一片阴郁,走进女更衣室。打开衣柜门的瞬间,脑中一道灵光闪过,她的手霎时一抖。

转基因

番茄

她怎么才想起来?

,是!

某个暴雨的夜里,她分明就在餐厅里看到在研究转基因!还有,还有前段时间,就是在厨房里,她眼尾扫见在切的番茄又大又红,当时根本没多想!

戴待匆匆往外走,心里一片惊慌与不解。

可是,真的是吗?

他是不小心还是故意的?

不,他明明那么清楚厨房里的规矩,怎么会在厨房里用转基因番茄?又怎么会把那么多的转基因番茄不小心落在厨房里?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为什么

“待待姐!”迎面碰上苗条,戴待脚步不停,蹙眉问:“呢?你看见了吗?在外厅吗?”

苗条跟在戴待身后,不解:“怎么了吗?找找这么急?你的衣服都才换了一半。”

“问他点事情。”戴待绷着脸。

“后门啊,我进来前才看到他走去后门,好像是接电话。”

戴待不疑有他,走出更衣室,直奔后门,却是空空如也。

“人呢?”戴待蹙眉回头问苗条。

有条手帕忽然在她面前挥了挥,她的鼻子里瞬间吸进一阵清香,下一秒便浑身无力,两腿发软,眼前发黑。

晕过去前,她看到苗条扶着她的身子,眼圈发红,面露歉意,嘴型分明是在说“对不起,待待姐”。

醒来的时候,看清楚自己所处的环境,戴待整整呆了五秒,猛地掐一把自己的手,清晰地疼痛感告诉她,自己没有在做梦。

熟悉的小黑屋,无人问津的逼仄空间,一张她正躺在上面的木床,木床旁的一张木桌,以及墙角处布帘围出来的一块区域。

夕阳从那方小小的窗户照进来一小戳的余晖。空气里飘散浓重的铁锈夹杂着经久不见天日的腐朽味,隐约还能闻到四年前残留的血腥味。

戴待抱住双肩,蜷缩着身子,不住地发抖,愣愣地看着墙上刻着的无数个正字,于眼前闪过一帧帧痛苦的画面。

没有做梦,却胜似噩梦。

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竟会再度被关回到这里。

这个曾经囚禁了她近乎一年的牢笼。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是戴莎和林银兰囚禁她的地方

为什么还会有其他人知晓

苗条苗条

戴待在唇齿间默默念着苗条的名字,脑中思绪万千,却如毛线球般一团乱,根本想不通,现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天花板上在这时有动静传出。

戴待抬头,正看见顶上的机关打开,露出一个直径约为二十厘米的洞,随即是某种器械运转的声音,一个食盒便从洞里慢慢地升下来等食盒稳稳地落在木桌上后,抓着食盒的细杆臂升了回去,洞口重新关上。

这样的场面,对于戴待来讲,一点儿都不陌生。

一模一样。和以前每天给她递送一日三餐的方式一模一样。

一切就好像昨日重现。

说起来还有点可笑,大概是有过经验,所以一开始的恐慌过后,她已经渐渐镇定了下来原来连这种被囚禁的经验,也是有用的。

就是不知道,这一次,她又会被囚禁在这里多久

吃,睡,发呆。

睁开眼,依照小天窗外送进来的不太透亮的白色光芒判断,新的一天刚刚开始。

戴待缓了缓身,坐了起来,在墙壁添上“正”字的第三笔。

从餐厅被抓来的那一天数起,今天是在这里呆的第三天。

第三天

戴待闭了闭眼,三天来,第一次有想流泪的冲动。

小顾易的生日

她计划好要给小顾易过生日的。四年,她有机会给小顾易过的第一个生日,就这样泡汤了

天花板上又是一阵动静。

戴待等到动静消失后才重新睁开眼,下床,行至木桌前。

今天的早饭是白粥搭配小黄鱼干。

依旧是她喜欢吃的。

把她关在这里的人,貌似十分清楚她对食物的偏好。

戴待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小黄鱼干,正准备和着白粥吃,胃里忽然涌上来一股恶心,她急忙偏了偏身子,扶着桌子一阵干呕。

心口难受得紧,戴待的手轻轻覆上小腹,泪珠子终于忍不住“啪嗒啪嗒”,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接连不断地滴落到地上。

“她这是”封奇将目光从显示屏移到旁侧的男人身上,见对方盯着屏幕双唇紧抿,他止住了话头,桃花眼里一片了然。

“三天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封奇坐回沙发,懒懒地问:“你不说,我可没法让手下帮你布置,到时候出了问题,别说我不够朋友。”

对方没有回应,只是忽然站起身,走出了监控室。没一会儿,他重新走进来,坐回显示屏前,这才说了一句:“我还没考虑清楚。”

他说完这句话后,封奇通过显示屏,看见关着戴待的小黑屋里的天花板再度打开,送进去了一个药瓶。

封奇勾唇笑了笑:“没考虑清楚什么?我怎么觉得,你做事不如以前果断了?就说之前的几件事,明明可以”

封奇没能说完,因为对方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封奇读懂他的意思,眯了眯眼,摊摊手:“好,随你。反正是你的事,成不成功,与我无关。”

戴待自是知道房间里装有摄像头。

抓她来的人应该在监控着她的一举一动。

所以对于对方及时送进来的药,戴待一点都不诧异。

可是药瓶上没有任何标注,她不知道对方给的到底是什么药,她倒出两颗药丸瞅了半天,最终还是不敢乱吃。

戴待把药丸装回去,拧上盖,放到桌上,准备喝几口白粥,脑中蓦然有道灵光闪过。她急忙拿起药瓶,紧紧盯着瓶身上贴着的用来写药名的白纸,脸色几经变幻,最终成一片不可思议的惨白。

“她这又是怎么了?”封奇不是一个好奇宝宝,可只有他们两个,对方的话异常地少,他只能借机多说两句。

没等得到回答,封奇的手机有电话进来,接起后,他原本舒缓的脸骤然冰凛一片,桃花眼透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这下子,轮到对方问封奇:“怎么了?”

封奇冷冷一眯眼:“那个杜子腾没死。”

男人拧眉。

“港城的警察和你们这里的警察联手,让杜子腾诈死,偷偷安排他去了港城。那小子有点本事,你让我帮忙安排善后的季成杰居然被他逮着了,还顺手踹掉我爸底下的一个小巢。”封奇解释着,从沙发上拎起自己的外套:“这下我真的得回港城善后,没法陪你了。手下的人都留在这,都是从五年前开始就过来的那批人,差不多都认识,随便你差遣。”

“朋友,无论结果如何,我欠你的人情,就还到这里为止。”封奇有意无意瞥一眼屏幕上的戴待,眸光沉沉:“究竟要怎么做,你自己好好想清楚,什么对你来说,是最重要的。作为过来人,我最后要提醒你的只有一句话: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很难挽回。”

封奇拍了拍他的肩膀,正准备走,便听他道:“我想我已经知道要怎么做了”

封奇循着他的目光看回显示屏,看到一个屏幕上,大量的警车驶入庄园。

另一个屏幕上,戴待摔碎了用来装白粥的瓷碗,抓起一片碎瓷,抵在左手手腕上的旧伤口上,扬着脸,站在小黑屋里,对着每一个方向,都说了同一句话。

一字一顿,口型十分清楚。

她在说:

“段禹曾,我知道你在看着我。放我出去。”

不好意思,写着写着,还是没能兑现承诺,写到最后。但不管怎样,就剩最后一次的等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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