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牌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也不敢回答,用眼神向其他人求助。
小顾易被人绑走,已足够让人慌乱。既然让马休把她带到警局来。本就没打算瞒她,只是想用稳妥的方式告诉她,没料到绑走小顾易的会是戴莎。顾质听到的一瞬间,内心也几欲崩溃。
他对戴待的反应完全感同身受,可他只能竭力保持平静,试图开导她:“等等,你先冷静”
“冷静什么冷静!丢的是我儿子你要我怎么冷静?!”戴待却是骤然拔高音量,狠狠推开顾质,冷冷地看着他:“你根本就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才生下他所以你现在才能冷静!你没听到王牌说吗?是戴莎!戴莎是什么样的女人你不清楚吗?!小顾易落到她手里怎么可能好过?!你要我怎么冷静,怎么冷静!”
随着她尾音的回荡。空气仿佛刹那陷入冰凌丛生的境地。其余几人均默然,听着戴待最后一句的吼叫几近破音,看着顾质的脸色在她一句接着一句难听的话语里渐渐青白。
可以理解为是戴待一时情急下的冲动之语,然而,越是冲动之语,越是伤人。项阳张了张口想为顾质辩护,尚未出声,便见段禹曾突然走上前,像是要伸手去扶身形摇摇欲坠的戴待。
“是我错了。”缄默的顾质终于在这时开口。一开口就是道歉。他似乎已从戴待充满攻击性的话语里缓过来,表情不温不火,快一步握住戴待的手臂,不顾她的挣扎,强硬地将她往自己怀中带:“你无法冷静就不要冷静了,把冷静交给我,我一个人冷静就行。”
戴待用力捶打顾质,不过几下就软在他怀中嚎啕大哭:“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
“对不起对不起”顾质很清楚,此刻的戴待急需一个突破口来发泄情绪。他紧紧箍着她,任由她不分青红皂白地责怪,他不作任何反驳只管一味地认错。
段禹曾的手尚滞在半空,许久之后。才慢慢收回,然后兀自转身,不知走去哪里。
“戴莎是昨天下午从精神病鉴定中心逃脱,暂时不清楚她的逃脱过程,责任还在追究。”
“既然昨天下午就逃了。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通知到位?”
面对顾质的质问,王牌憋红了脸,没有回答。准确来讲,是没有脸面回答。
戴莎确实是昨天下午逃的,却是直到半夜才发现。巧的是,原本负责值班的三个人有两个人请了假,剩下的一个是新来的,因为害怕受到处罚,所以不敢上报,天真地想自己把人找出来。结果折腾到早上换班,终于瞒不住。
最重要的是,戴莎的顺利逃脱,显然说明着精神病鉴定中心里有内鬼。这种丢人的事,王牌怎么说得出口?
“大牌儿,你别理他,赶紧说清楚,好办事儿!”项阳及时出声为王牌解围。王牌不自然地干咳两下,顺着台阶继续道:“戴莎应该是早有预谋,所以一逃出来,哪也不去,就去康复中心蹲点。”
“从监控里取得的录像资料可以看到,马助理的车刚离开,戴莎就从背后突袭周妈,趁着周妈晕乎间,强行带走小顾易。值得注意的是,请看这个角落。”王牌指着屏幕左下角露出的一小角车牌,肃然道:“有人接应戴莎。”
“从康复中心出来有两条路,我们已经在调取这两条路途经的所有监控。林银兰那边也派去了警员,她对戴莎的出逃似乎不知情,尤其对戴莎绑走了小顾易一事极为震惊。戴莎也许会联系戴家二老,一旦有消息我们会立刻采取行动。”
“你们也留意手机,考虑戴莎的犯罪心理,她极有可能会故意打电话刺激你们,甚至引你们前去,以图报复的快意。”王牌把能说的都说了一遍,最后出于安慰,又道:“戴莎犯案手法生疏,露了许多破绽,所以相信很快我们就会有新线索了。”
“很快是多快?”这回出口质问的是戴待。她的嗓音虚浮,像是飘在半空中一般,“手法生疏又如何?露破绽又如何?她是戴莎,她和我有深仇大恨,即便只给她一秒钟的时间,小顾易都是危险的。何况现在何况现在都三个小时了”
王牌哑然。
戴待无力地扶着额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康复中心门口的监控录像。
她一点都不愿意想,可脑袋就是不受控制,不受控制地想象着小顾易此时此刻正遭遇着怎样的对待。
如果不是因为要等她一起去康复中心,小顾易就不会迟到,就不会错过康复中心的人流高峰期,戴莎或许就找不着合适的机会下手。就算下手,那么多人进进出出,怕是也很难成功。
追根溯源,根本就是她的错
“他会没事的。他一定会没事的。”顾质搂住戴待,嘴上安慰着她,心下恨自己恨得要死。
他可以为了他们母子连命都不要,可偏偏眼下的情况,除了等消息,除了说一些连他自个儿都安慰不了的话来安慰她,完全无能为力!
人民医院的病房里,林银兰看似镇定地喝着佣人喂给她的粥,时不时偷偷拿眼角瞥驻守的警察。
戴莎能从精神病鉴定中心逃脱,她自然十分高兴,可这并不是她所想要的结果!她希望的是戴莎没有后顾之忧地离开那个鬼地方!而非如今这般被警察当做逃犯追捕!她明白戴莎心中有怨恨,但首先要做的明明是该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怎么那么傻地反去绑架一个孩子?!
事情发展成这样,猜想得到约莫和封奇脱不开关系。林银兰很想打电话问一问封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又或者戴莎能够联系她告知处境。可警察已经对她的电话进行了监控,她不能打给封奇,同样的,戴莎若是联系她,必然暴露行踪。
然而,假若从另一方面考虑戴莎如今的情况,要么从此亡命天涯,要么被逮捕归案,两个结果相较之下,如果她把封奇供出,再劝戴莎自首,或许能够减轻戴莎的罪行。
不过,一旦背叛封奇,她所要承担的不仅有被封奇反噬的风险,她的过去,恐怕也都将曝光。她自知命不久矣,不在乎虚浮的身后名,怕就怕她就算赔上自己,也救不了女儿!
林银兰紧张地捏着手机,内心无比地纠结矛盾。
她得好好想想好好地再想清楚,该怎么办,怎么办才能争取最大的利益
时间一分一秒不停歇地往前走,心中的阴霾于躁动不安的等待中一点一点地增加。眼前有人影来来回回地晃动,时不时电话铃声响起,每个人警察都在忙着手里的事情。
戴待静静地坐在长椅上,眼睛盯着虚空。
一双小手蓦地在她面前晃了晃。
“小顾易!”她下意识地握住这双小手,猛然凝回焦距,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陌生的带着惊恐的小女孩的脸。
戴待连忙稳下心绪,收起失望的神色,松开小女孩,抱歉道:“对、对不起,阿姨吓到你的。”
“阿姨是不是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小女孩睁着水灵灵的眼睛:“阿姨不要不开心,我爸爸是警察,可以帮阿姨解决问题的。”
“嗯”戴待对着小女孩弯出淡淡的弧度:“你爸爸一定很厉害。阿姨已经有别的警察叔叔在给我解决问题了。”
“那好吧。”小女孩倒也不失望,甜甜地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东西塞到戴待的掌心里:“送给阿姨,希望阿姨快点解决问题,然后每天都开开心心。”
从小女孩蹦蹦跳跳的背影上收回视线,戴待垂眸,摊开手掌,盯着裹着漂亮包装的糖果,禁不住回忆起小顾易当初往她手心放蝴蝶结的场景,脑中随之一发不可收拾地反复盘旋出他平日安安静静搭积木、玩魔方的模样。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攥住,又胀又疼。戴待蜷起掌心的糖果,低下头,以手掩面,齿关扣得死死。
他还那么小,出生前陪着她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小屋里,出生后没人疼没人爱又被丢在康复中心。好不容易才团聚,没过上多久的幸福生活,他怎么可以落到戴莎的手里?
他那么恐惧戴莎,要是戴莎对他做什么,他可能连喊疼、喊救命都不会。怎么办,她的小顾易该怎么办
段禹曾默默地注视戴待,看着她的双肩因抽泣而剧烈地抖动,稍一顿,正打算迈步向她走去,一只手臂骤然横亘在他面前,拦住了路。
一抬眼,对上的是顾质黑沉的眸子。
“段医生?”顾质拦路的手转而礼貌地朝段禹曾伸出,“戴待经常提起你。一直都没机会和你正式见面,谢谢你对她的照顾,我们夫妻深表感激。”
段禹曾扫一眼顾质的手,伸出自己的手和他的轻轻一触,很快放开,重新抬眸时,回以他温和的淡笑:“不必。照顾她是应该的。”
闻言,顾质的眸子略一眯起,嘴角抿出冷峻的线条,偏生脸上又泛着笑意:“你之于戴待而言如同大哥哥,长辈照顾晚辈,确实应该,不过该感谢的还是要感谢。”
“你的谢意,我心领了。”段禹曾依旧从容淡定:“我和戴待之间,从来不对彼此说感谢。”
“是这样吗”顾质拖着长音,脸上的笑意浓了两分,语出怪责:“她总是这样,对一些礼数不太上心。”
边说着,他饱含宠溺的目光温柔瞟向戴待的方向,却见她霍然从长椅上站起,颤着身子盯着自己的手心,胸口一起一伏,苍白着脸,神色警惕地环视四周一圈后,大步往外走。
心头不详地磕了磕,顾质再顾不上和段禹曾交锋,撇下人,匆匆追过去:“等等!出什么事了?你要去哪里?”
“太、太闷了,”戴待悄然攥紧身侧的手掌,扯了扯嘴角:“我出去外面透透气。”
“我陪你去。”顾质拉住她的手就要走,却被戴待拒绝:“不用了,我想一个人,让我一个人静静。”
顾质硬是不松手,一眼不眨地凝着她的眸子,像是透过眸子看进了她的心里,两三秒后,猝然问:“是不是有小顾易的线索?”
一语出,他当即在戴待的脸上捕捉到一丝稍纵即逝的慌张。
“什么线索?你想做什么?”顾质拧起眉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戴待矢口否认,不高兴地捋他的手:“放开我。”
顾质攥得更紧,目光敏锐锁定到她始终握在身侧的拳头上。
戴待的眼皮跳了跳,手指不可抑制地颤了颤。
顾质眸子微眯,并未强行掰她的拳头,却是唤王牌和项阳。
戴待神色立马冷下来:“你放开我!”她挣扎得益发厉害,“你不要管我!我要出去!你凭什么拦我?这里是警察局!”
“你是我老婆!丢的是我儿子!我凭什么不能拦你!”顾质的眼角眉梢均是怒气,强硬地把她整个人圈住,“就算是警察也阻止不了我管自己的老婆!”
戴待气急败坏地踢他,却是怎样都无果。
闻讯赶来的项阳恰恰和段禹曾擦肩而过。瞥一眼他接着电话的匆匆背影,项阳心里不满地嘀咕:这人怎么还在这里凑热闹
“怎么了怎么了?你们这是在闹什么?”两人的动静很大,还是在警局里,场面略微混乱,王牌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你会害死小顾易的!”戴待蓦地倒进顾质的怀里,崩溃地飙泪:“你放开我!她只让我一个人去!你不要逼我!你放我去找儿子”
顾质的眼瞳应声遁入漆黑的幽深里,继续桎梏住戴待,唇瓣发颤,“你想都别想一个人去。”
一字一顿地咬完话,他才抬头对王牌道:“麻烦帮忙查一查,刚刚是谁和她接触过。”
“bss,已经让大家从工厂撤离,遣了几个兄弟赶去人民医院。”
“人民医院?”封奇冷笑:“真没创意。我以为她要跑到哪里,原来还是去找她妈。”
“要把她抓回来吗?”
“别让老鼠逃出洞就好,自然有猫会收拾她。”封奇邪笑着摇头,两腿交叠着坐在沙发里,悠哉悠哉地晃动酒杯内的红色液体,半是自言自语道:“从头到尾不过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罢了,当自己多大回事?连个不到四岁的孩子都下得去手,狠毒的心肠同她妈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就是蠢了点。这回好了,就算她妈再求我,我都无能为力救她的命喽”
“那还有几个兄弟怎么处置?”
“你说呢?”封奇轻飘飘地反问,冷冷一哼:“连个疯女人都看不住,还给她机会伤到那个孩子,你觉得我有什么脸面对我朋友交代?”
“什么孩子?什么交代?”方颂祺冷不丁出现在门口,扭着腰肢走进来:“亲爱的,你该不会在外面玩女人玩出孽种了吧?”
她面上笑得妖娆,眸底却是精光湛湛,封奇看得分明,笑而不语。
那个手下在方颂祺出现的第一时间就退了出去。待只余他俩,封奇才开口,不答反问:“行李收拾好了?”
方颂祺在距离封奇半米远的位置站定,敛起笑脸,双手环胸地对峙着封奇:“为什么着急让我和萌萌先回港城?”
“宝贝儿,你又忘记我们的游戏规则了?”封奇放下酒杯,伸出食指摆了摆:“别串戏。还有,男人不喜欢女人的十万个为什么。”
见方颂祺似乎还想说话,封奇的桃花眼邪肆,挑眉笑问:“怎么?害怕离开了我,不堪忍受寂寞空虚冷?”
“是啊,”方颂祺顺着他的话扬唇笑开,“我害怕自己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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