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满身泥水,被一乡野村夫骂的还不了嘴的老头儿。
是我爹?
堂堂的大明朝皇帝陛下,不会耕地怎么了?
竟然就这样被另一个老头儿不停的无情嘲讽着。
朱高炽有些看不懂,自家老爷子今天这般行径举动,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地方。
难道您觉得,您是皇帝陛下,所以耕出来的地,就能长上万斤的粮食?
那边,挽着裤脚的朱棣,已经是赤着脚从水田里走了出来。
似乎是因为其浑身的泥水,让这位皇帝陛下显得要比往常平易近人了一些。
水里路上印着朱棣的大脚印,他向着赶过来的几人招招手:“跟我来。”
说完,朱棣就要往皇庄里头去。
那边的田埂上,老汉儿脸上露出急切,赶忙小跑着也上到水里路上,将朱棣的去路拦住。
朱高炽看得是心惊胆战,若不是他伸出手拦着自己带来的护卫,只怕这些人就要冲上去替皇帝护驾了。
朱棣皱皱眉看向老汉儿:“今日做不了了,我家弟兄还有我儿子都来了,要进庄子里。”
老汉儿却是啐了一口,一脸嫌弃道:“这地都被你糟蹋成这样了,你小子就想拍拍屁股走人?”
大明的皇帝陛下,在自己的臣子和儿子面前,被一介田间地头的庄稼汉给骂了。
朱棣顿时脸上挂不住。
可奈何,这老汉儿也是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沉着脸,朱棣回头看了看众人,然后朝着东宫的一众护卫喊道:“你们!你们谁会耕地?”
护卫们左右看了一下,然后又几人默默的举起了手。
朱棣点点头,颇为得意的看向还在虎视眈眈拦在自己面前,生怕自己会溜走的老汉,指着后面的护卫们:“我家的崽子们给你把地耕完!”
老汉哼哼着,慢悠悠的让开路,嘴里却是念叨着:“你小子某要哄骗我老头子,要是因为你耽误了这地,小心老头子告诉太孙!”
老汉是觉得这些人,大抵也是有些身家的。
毕竟,庄子上的管事是接待了的。
但地才是最重要的,且说着,这庄子可是太孙的。
身家再大,能大的过太孙?
这也是老汉敢拦路不饶的原因。
眼看着老汉终于是让开了路,朱棣不甘心的瞪了对方一眼,这才终于是向着庄子走了过去。
众人走进皇庄,隐隐约约就能听到各处教室里,传来的小先生们的授课声。
今天大抵是有孩子又惹事了。
期间传来某个发怒了的小先生,一阵阵的咆哮声。
而在皇庄后面,更远处的山脚下,一座座的工坊,也传来阵阵属于工业独有的声音。
这里是富有生机和活力的。
朱棣也带着众人,也没有往别处去,到了皇庄一旁的大院子里。
他也不用旁人帮忙,自己走到水井旁,拿起葫芦一切两瓣做成的水瓢,舀了一瓢水放进架在水井上的取水器里,然后很是熟练的快速上下提压着把手。
一阵呼哧呼哧的声音发出。
冰凉的井水,就从口子里流了出来。
井水汇入到前面的一个水泥池里,等快要漫过水池的时候,朱棣这才停下了动作。
抖抖脚,搬了个凳子放在水池中,朱棣就坐在了水池中间。
这时候他才向着众人招招手:“自己找地方做,这里不是宫中,没有那么多规矩。凳子在那边的仓房里,自己去拿。”
说完,朱棣就开始自顾自的清理着身上的泥水。
这一番动作,却是将在场的众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其中尤以太子爷朱高炽最为震惊。
老爷子
怎么干起这些事情来,这般的熟练?
甚至,就连凳子放在什么地方,都知道!
朱高炽的目光,偷偷的盯着正俯首搓脚的老爹,满脸的怪异。
老爷子该不会经常偷偷溜出宫,到这里来吧?
夏元吉、宋礼、金纯三人,也是分外惊讶。
金纯是三人里在年轻的,搬凳子的事情就落在了他身上。
没一会儿,他就提着四个凳子回到院子里。
众人分别坐下。
夏元吉最先开口,脸上露出笑容,很是和煦的说:“陛下,今日召见臣等出宫,是为何事?”
总不能是叫咱们这些人过来,去学怎么种田的吧?
有鉴于刚刚看到的场景,夏元吉不由暗自揣测着。
等到水池里变成一池浑水之后,朱棣这才慢慢抬起头:“福建那边来消息了,东南倭患已除!”
听闻此言。
在场四人,再一次面露震惊。
这个消息可是被他们刚刚在皇庄外,所看到的皇帝下地耕田,反被老汉斥骂还要震惊。
困扰大明多年的倭患,就这么没了?
夏元吉觉得自己心中有一块大石头,突然之间就砸在了地上。
是砸的他脑袋瓜子嗡嗡的响。
身为户部尚书,夏元吉这些年不可为不尽心。
劳心劳力数十年,日复一日,就是为了不让大明这艘巨舰沉底。
缝缝补补了这些年,让夏元吉可谓是神伤不已。
尤其是前些年,又是下西洋,又是北征,各地还灾害不断,户部就差将衙门给拆了卖钱度日。
前几年,但凡是个人见到夏元吉,必定是要远远地躲开。
不为别的,就怕这位老倌儿找上自己,逼问衙门里为什么要花那么多钱。
甚至有传言,夏元吉这位户部尚书,身上还兼着锦衣卫的差事。
不是他真的就在锦衣卫里有差事。
而是他看谁都像贪官,就等着抓住把柄,然后在朝堂之上发起弹劾,坐等抄家收钱。
而朝廷赋税重地,向来都是东海沿海省份。
这里自古以来,就是历朝历代的经济支柱。
哪怕是七分山地三分耕地的浙江,也要比西北一代要有钱。甚至,比川蜀云贵加起来都要有钱。
可这些年,就因为倭寇时不时的上岸劫掠,平添伤亡不说,还严重影响到各地的赋税征收。
百姓出现伤亡,朝廷就得免税。
商人因为怕被倭寇盯上,也不敢从事经营。
对于朝廷来说,因为倭寇而造成的赋税损失,几乎是不可估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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