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准心不在焉独自回了下榻处,秦候早也在屋里换下了衣裳。

“你受伤了?”

“你自顾追那小娃跑了,又不管我。”秦候幽幽怨怨,手中已烧烫了匕首,正要挑出肩头箭矢,“不说初四日?这群秃头的鸟贼……”下了好大一个圈套。

他二人从夜黑直等到月中时分,将那寺院里外都寻察一遍,正道有些古怪,却要走时,就来了旁人。

先是一起四五个黑衣客从外墙翻进来,由中殿一路摸去,鬼鬼祟祟,正不知要做什么。

后又来了一拨二人,直奔后殿大院而去。

那双方皆作夜行装束,显见得不是一路,不久碰头便打起来。

秦候最爱坐看这等乱局,不想那些人从后院一路打到中院,后一拨人又似来了几个接应的,最终倒把藏身阁楼上的他二人也牵扯下去。

不一时,寺内火光四起,一个郎官带着一队红衣软甲的佽飞卫士蜂拥进来。

他们这一水的黑衣人只能四顾逃散。

邵准一路追着第二拨进来的一个小娃跑了,秦候却被刀剑逼得跳脚。

末了,寺外竟引来了平州府兵。

那镇府两方的兵士只把弓箭朝众人间嗖嗖乱射,若不是他跑得快,只怕要被流矢扎成草靶。

“你就不怕我走不脱?”秦候咬牙正要朝肩头比划,就被邵准一把夺过匕首。

“你惜命。”邵准手起刀落,轻轻一挑去了箭头,扎得不深,一看就是平州配用的官制——能射中九尾狸猫,也不知那府兵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头一起人中,有个使圆月刀的。”秦候顺口提到。

此种兵器在西域荒漠各部间流传甚广,就是东向草原也常见到,只不过各国惯用的式样都略有改良稍稍不同……总之,那人要么来自茹国,要么来自百幕。

北晏人惯使大刀,譬如今日围住他们的佽飞甲卫,通配五环豹头刀,那多半还是是檀井调来的人马。

尤其站在火光暗影处一个年轻的郎官,手中按着一柄七环刀,应是佽飞卫里头第二等高的官职。

“后头进来的那一路,就甚古怪了……”秦候扭头看向邵准,“你为何追那孩子。”

“出门在外这么长时间,你师傅交待的事情办得几有眉目?”邵准按着他伤处压了又压,清理完血污,利落上药包扎,把秦候冷汗都捏出来。

“茫茫人海,这些年过去,死的死,走的走,要找一个人,哪有这么容易。”

一个女子,只要往深宅大院里一藏,大可以一辈子不用出门。

尤其,这女子窈窕貌美,能文擅武,精通易容,还惯会蛊惑人心……

她若不想出现,秦候觉着,他家师傅恐怕再难觅其踪迹。

“怎么,”秦候无奈笑笑,“你是想提醒我,空手而归又要被老头子追打?那我还是多晃个几年再考虑回去吧。”

“不巧得很,临出门时,你师傅要我顺道带你回家。待这里事情了结,你自然要与我同路回涂州。”说着,邵准用力拍了拍他才包好的肩头。

秦候被拍得快翻白眼,兀自朝榻上躺倒。

舞乐杂艺再神乎其技,说到底也只是吃饭的手艺,同百工匠人巫医世家没多大区别。

无论歌舞乐工,还是杂耍卖艺的,大多还靠父子相继。

金雁城现有在籍的乐户数百,多半都有家传,他们祖祖辈辈吃这碗饭,不出意外,子子孙孙还吃这碗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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