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延环神情复杂,自嘲中带着悲凉,“我算是明白了,这事儿从一开始就是个套,官家早早就对我起了杀心!

初时牵连谋逆案者那么多,独周端无事。祸事起于许州,为啥没人动周端?周端是周夫人周宪族人、与你左公交好,但这些关系都不能保他。唯一的缘故是,官家留着他做棋子!

便是后来黄炳廉等人在查周端,也看不出他有多严重。那厮不是还有机会找过左公,还找周夫人求情?

此时官家拿出那封信,要我栽到周端头上,并暗示我,如果不承认、说实话就会让李兄李处耘会被人怀疑不忠。那会儿我还想过,若是李兄不忠,那他的死因也就迷雾重重了这事儿会吧,越弄越杂,给官家添很多麻烦。

所以我决定依官家的意思,把信扯到周端头上。反正书信本身是真的,写给谁都差不多。这样还能让李兄死后安宁一点。”

罗延环说到这里苦笑不已,“可事儿到这里就巧了。周端那么长时间都没甚大事,等我刚当着文武百官承认了与他牵连,周端立马成反贼了!你们真是把老罗往死里算计啊!”

左攸无奈道:“罗公,您今天脑子总算通透一些了。”

罗延环道:“官家这样做,瞒得过天下所有人?”

左攸想了一会儿,意味深长地说道:“不是所有人都相信罗公与周端有所勾结,但几乎所有人都相信罗公死得不冤。”

罗延环听到这里说不出话来。

左攸起身抱拳,口气有些伤感道:“罗公,告辞了。”

罗延环没有回应,他坐在那里仿佛被粘住了似的,浑身似乎已经不受自己控制。深深的无力感和无奈涌上心头。

当天傍晚,大都府行馆官员奏报,河东军主帅杨业不辞而别。其随从人等、车马、仪仗、行李衣裳等什么都没带走,走得十分仓促。

很快杨业的随从就被宫里的宦官以及枢密院的人带走,枢密院连调三批快马传令关隘扣留杨业,但似乎来不及了。

数日后,宦官杨士良急匆匆地走进蓄恩殿,走进白汽弥漫的房间,在光头郭绍旁边沉声道:“陛下,罗延环畏罪自裁。”

郭绍听罢嘴角一阵抽动,低声问道:“怎么死的?”

杨士良想了想道:“他用一根尖木头卡在砖缝里,对准心头,身体倒在尖头上把自己刺死御医言,罗延环死得很快,没遭什么罪。”

“心脏不在心口,在右边。”郭绍沉重地说道。

杨士良不知怎么回答,只道:“是。”

郭绍闭上眼睛,很久也没说话。许久后他再次开口道:“你告诉大皇后,以国公礼厚葬。不再追查护国公所有罪状,封其长子为伯爵。”

“奴婢遵旨。”杨士良道。

郭绍略微翻身,把面朝墙边。杨士良便躬身道:“奴婢告退。”

一大群宦官宫女簇拥,抬着一副用帷幔遮掩的大轿行至滋德殿前,但轿子上没人。这是大皇后的仪仗排场,等着送她去金祥殿上值。

嫔妃们来到滋德殿,纷纷侧目看着那顶轿子,默默地走上滋德殿的台阶。大皇后要先在后宫大殿接受众嫔妃的拜见,然后才去前朝。

一群女子神情不一,不过大多都很少说话。地位低的不敢在皇妃们面前叽叽喳喳,地位高的几个人心情非常不好。官家中毒之后,除了大皇后,很少有人能见着官家了,听说只有淑妃玉莲还能见着。

官家刚有好转,又在大殿上昏倒,好歹未知。不仅外面的人心惶惶,宫里的人也很不安生。几个高位的嫔妃心事重重。

周宪已无父母兄弟,周家凋零,偏偏那周端竟然牵扯上谋反大罪周宪自知,除了自己的容貌姿色,在东京皇城已经没有其它价值。可是现在郭绍卧床,纵有国色天香又有何用?反倒遭人嫉妒,所以周宪能不说话绝不开口,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特别是在符金盏面前,若有差池,周端的事就能让周宪在宫里很不好过。

皇后之下,地位最高的就是李贵妃。李贵妃也是小心翼翼的样子,最近变得比以前还要恭顺谦虚。不过李贵妃生有皇子,李处耘虽死,李家仍然是国公之门实际上她仍然是皇宫里除了符家姐妹之外、最显赫尊贵的女人。

贤妃李月姬最不好受。据说她爹反叛被俘,正在押解回京。从她脸上的焦虑就能猜到她的心境还有宫廷中私下的议论,李月姬可算是宫里最大的笑话。

异族党项人,成为贤妃的唯一作用是以前朝廷为了拉拢平夏党项首领的联姻。现在,平夏之地尽入大许,首领李彝殷多次反叛后被俘,献酋之后很难活命。等朝廷杀了李贤妃的爹,李贤妃还留着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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