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翻了个身,看向身边躺着的男人,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自打元喜从陈婆子酒肆将她买了来,便被带入王家城南的旧宅,成了韩蓉蓉身边的贴身侍婢。她早已不是十四五的懵懂少女,十二岁便在酒肆做杂役,五、六年光景,早已谙熟市井人情,见过的男女亦不在少数。从韩蓉蓉身上,她又学得不少,知道了女人的娇媚是利器,时机成熟,甚至连耍横都成了法宝。但她又深知韩蓉蓉不是好相与的主,在她跟前,自是要显得本分忠厚些。自己虽不是一等一的美人,但少说也有七八分姿色,又是十七八的年华,但凡有个机会推到男人跟前,也不会有人拒绝。如今这府里的一个正主有孕,恰这王莞的爱宠韩蓉蓉又大了肚子,韩蓉蓉又岂肯将机会给了别的丫头通房,她便终于如愿以偿。

上元过后,韩蓉蓉就像个妒妇,怎么都不肯让王莞回锦罗院,于是便安排春桃去伺候王莞。如今府上的人也早已猜出紫绫院的端倪,除了像蔡麻子这般爱嚼舌头,卖弄是非的,谁也懒得去管家主的内宅之事,何况这宅子里的年轻女人,哪个都可以是王莞的女人。

“主子往后晨起,就在奴家这里用饭吧。韩主子身子不便,不好累着......”春桃正伺候王莞穿衣,话没说完,门便被推开。

“哼,才几日功夫,你个下作娼妇就说起疯话了!”韩蓉蓉几步抢上前,一个巴掌甩得春桃右脸火辣辣地疼。“放着院里的活不干,不说伺候本姑娘用膳,倒摆起小娘做派,搭起炉灶分家抢男人了!给我下这招,想是是觉着自个儿这张狐媚皮子撩人待劲儿,我竟可以了却你这副皮囊!”韩蓉蓉指着她,目光里竟是狠辣。春桃立马跪伏在地上,头如捣蒜地磕着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求姑娘饶过奴婢口无遮拦,奴婢再不敢胡言乱语.....”说着便呜咽起来。

“你和个下人较什么劲,她这不也是怕累着你,让她伺候着,去你屋用膳便是嘛。”王莞看着地上的春桃道。

“哼,有你这话,她倒是得逞了,我成了小题大做的妒妇?!”韩蓉蓉越发气恼。

王莞只得扶着她肩头,让她消气,拖着韩蓉蓉出了屋子,又给春桃使了个眼色。春桃便利索爬起身,赔着不是跑去张罗餐食。

粟米粥、蜂糖糕和荷叶饼才摆上,春桃望见韩蓉蓉的脸色,便讪讪转身关门出了屋去。

“说正事吧,你这一大早就撞上门来,定不是为她。我瞧着这脸色,定是出了什么事。”王莞略皱了皱眉,有些焦急。

“你竟是还没被那妖精迷了心眼儿。”韩蓉蓉睨了王莞一眼,继续道:“城东那地,出事了。方才耿掌柜和牙侩来报,陈家告去了州府,说是地契买卖有诈。”

“什么!陈家怎知......这,这不可能,文书都过了,眼看着就收地了!”

“可不可能,倒是要问问你的当家娘子了。”

“你说什么?”

“我问你,那红契可曾在你书房?这些日子可曾有人进出?”

“元喜一直盯着的,平日无人敢随意进出,只上元夜我放了那小子一天假,几个婆子丫头许是躲懒吃喝......难道!”王莞一脸惊诧。

“哼,我底下人来报,两日前你那高大娘子在蕙香楼同陈家四姑娘又见过一面。”

“又?”

“只怕没猜错的话......”韩蓉蓉凑到王莞耳根前压低声音耳语了几句。

“这个多管闲事的败家妇人!”王莞举掌重击了一把桌子,起身就要走。

“你打算如何处置她?”韩蓉蓉追问。

“眼下管她作甚,该是想想应对,知州虽是顾兄同科,但通判这一追查,其必然撇得干净。这五百亩地,想是要不回来了,只得借眼下陈家生意不济,钱财周转不来,或可迫其贱卖一回。”

“这五百亩抛荒地,可是稀得的。后头的织造场可都指着它了。我倒是听说,陈家姑娘惦记着郎君你,何不让她带着那五百亩当嫁妆过来王家,岂不省力?”

“这主意若是旁人说道,还有五分可信,可偏是你这妮子最是说不得。”

韩蓉蓉轻哼一声,笑道:“还算是有良心。”

“我瞧着,莞儿这些天神色总有些不对付,府上从年后进出的人,别以为我瞧不见。你们在前头,到底诓着莞哥儿做了些什么勾当,今天若不说个明白,谁也别想出这院子!”王范氏有些恼,听张妈妈的男人从织造场传出了些话,又凭着自己多年敏锐的嗅觉,虽早将王家的买卖交与王莞,王范氏心中还是有七八分数。

元喜的腿早就跟筛糠似的,知道老夫人的厉害,不住拿眼瞟着王管家。王管家四十五六年岁,到底是在王家干了半辈子,尤其忠于老夫人,虽说家里有了新主事的爷,但老夫人才是更分明的主。他虽有些犯难,却不含糊道:“年前主子有心联络邱家,想拿下明州的一些闲散机户,又需要块地安置新织造场,之前都还顺当,但城东陈家那块地,这几日出了些岔子,想是有人去州府告了,拿不拿得下,便两说了。”

“该是官府验过的红契吧,这还能错得了?莞儿别是着了别人的道才好!”

“哎,这细处,老奴也不十分明白,像是主子都同表姑娘那头商量着。”

“哼,她倒是有主意的很!”说着,王范氏的目光直盯着元喜,只因王莞从蜀中带了韩蓉蓉来,一路都是元喜照应,她总觉着韩蓉蓉与王莞的好事,八成有这厮撮合的份头。

“小人有罪,小人有罪,夫人息怒。只是,只是这事不赖表姑娘,小的听说,是大娘子和陈家姑娘联手,才坏了这桩买卖的。”说着扑通跪了下来。

“真是没有一个消停的!这高氏就是个八字不合的主!张妈妈,让六朵和徐妈妈看着办,不用姑息莞儿,一个月内,必须......”

“奴婢知道。”张妈妈应道。

“紫绫院的这位,哼,怕是往后更大的麻烦,我只怕,莞儿都吃不透她。你们都长点心,睁大些眼,可别把王家给卖了都不自知!”

“是,夫人,请夫人放心,老奴心中有数。”

眼看惊蛰日,鄮县城向来有春耕义诊的风俗,这日在连宗望的书院外头,就接连摆着十来家医馆的义诊铺面。连宗望向来喜好杂学,对医术虽不精通,却也乐意听听门道。他正瞧见跟妇人看诊的蒋郎中,便上前招呼。蒋郎**手作揖道:“先生这几日没去王家府上给小哥儿讲学?”

“有几日没去,开春书院这头事多,这几日正打算去查验课业。”

“呵呵,这王家小哥儿往后可不能够这么由着性子喽,他家大娘子又有了身孕,可是要添丁了。”

“哦?是先生亲自上门瞧的?”

“嗯,那自然是。王家主子倒是上心,几年未去,主家娘子院前竟便是牡丹芍药,他家娘子有福,再有一月便能尽观佳景,可谓是怡心怡神啊。”

“牡丹芍药?敢问先生去的可是锦罗院?”

“可不是,你不提我还忘了,那日走得慢,正瞧见上头的这块匾,锦罗院错不了。”

“那可知陪侍的丫头婆子姓甚名谁?”

蒋郎中有些奇怪连宗望的般刨根问底,抬眼看了看他,还是答道:“丫头不晓得,婆子倒是记得,那日一个年轻丫头唤了好几回徐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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