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得一片狼藉不说,此妃嫔还觉得火气没撒完。

恰好皇后娘娘造访,宫内其他老练的内侍无人敢回禀,便撺掇初来乍到的徐有道。

他无法拒绝,只能硬着头皮进殿,情理之中撞上了上此妃嫔的火口。

没等他视线清明,直直袭来的茶盏正中他的太阳穴上一寸位置,刺目的鲜血伴随着茶水直流。

习惯动辄遭打骂的他,默默跪得离主子远了些,不知是不是刻意一语未发。

仅仅埋头跪着,没有替自己辩解,没有替自己求饶,也没有通传皇后娘娘驾到。

于是皇后娘娘一进来就撞上此妃嫔这副形如泼妇的鬼样子。

然而皇后娘娘还没出声,此嫔妃以为又是哪个不长眼的侍女前来,想也没想又把手腕的玉镯扔了出去。

他余光瞥到了玉镯的浅影,也想冲出去替皇后娘娘挡住,但是正准备动作的那一瞬,他堪堪停住了。

俗话说泥人还有三分血性,任谁也不喜欢动不动就被随意打骂侮辱,被此嫔妃折磨身心那么久,他不可能心里毫无怨恨。

玉镯伤害力的确没有茶盏大,可问题就处在此时的皇后娘娘已怀有八个月的身孕。

如若皇后娘娘因此受惊伤了龙胎,此妃嫔还有活路吗?

和他预想中的一样,皇后娘娘一时受惊直接陷入晕厥。

被宫人抬上轿时,裙角的血痕特别夺目,甚过他额头流到衣襟的红。

好在龙胎福泽深厚,太医医术精湛,宫人又及时将皇后娘娘移至凤仁宫,才保住了已经成型的女胎。

皇后娘娘的孩子保住是保住了,却也算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无论怎么说,此妃嫔都难逃追责。

如他所愿,楚帝将此妃嫔每日凌迟,吊着一口气又做成人彘以儆效尤。

他成功脱离了此妃嫔的宫殿,许是运气好,两个月后,几经辗转的他被分到了凤仁宫。

人人都道皇后娘娘对性情温婉,待人和善,从不苛责下人,是大楚乃至全天下最贤良淑德的女子。

进宫以来受了太多次非人折磨,虽说他已经不信世间真有良善,但起码算熬出头,不用再过那种任人驱使、猪狗不如的日子。

事实又在他的揣度之中进行着,只是有一次他在内务府拿岔了柳贵妃和皇后娘娘的月例,本以为又是一顿打骂,甚至性命都难以保住。

哪知皇后娘娘并未怪罪,只差遣掌事姑姑换回月例,柔声叮嘱他以后万事不可莽撞。

一时之间,他的双眼竟有些发晕。

他不信皇后娘娘仁善,可之后在凤仁宫的一朝一夕,由不得他不敬服这位主子。

他的能力快速被皇后娘娘赏识,一个月后顺利由最末等内宦被提拔为凤仁宫总管。

越是被重用,他内心的愧疚便越发深沉。

……若不是他一时私心,皇后娘娘也无需受惊,更无需喝下比原先重两倍的安胎药。

这股愧疚,便一直伴随公主的平安降生。

他刚松了口气,也下定决心向皇后娘娘请罪,是杀是剐他绝不反抗。

哪知没等他有机会进殿面见皇后娘娘,因公主降生而洋溢的欢声笑语,忽然转为痛苦至极的哭叫。

他愣了,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明明太医说……这一胎的小公主很康健,皇后娘娘母女都不会有事的……

无论他接受与否,凤仁宫从公主诞生的喜庆变为一代贤后离世沉痛。

殿内的棺椁用纯金打造,描摹着翱翔九天的真凤,襁褓里的小女婴不知母亲离世,却也没日没夜的大哭。

刚过一岁的男童,眉眼处已隐隐有了皇后娘娘的风华绝代。

稚子懵懂,不知这一幕即是死别,被嬷嬷照看着跪地,脊背挺得笔直如松,唇瓣抿得发白。

一旁魏府的老夫人拢着男童,哭得泣不成声。

旁观的他,曾经以为这辈子不会再掉眼泪。

可是站在外间守灵半晌,鼻尖有酥麻的触感。

身手一触,是冰冰凉凉未风干的水泽。

原来他还有眼泪。

从凤仁宫的青砖黛瓦被蒙了一层白纱开始,他的脑子里一直嗡嗡的。

下葬的那日,钦天监算出小公主命太硬才克死皇后娘娘,并非是那位妃嫔的过错。

且隐晦提及,假以时日小公主长大,不仅会祸及楚帝,连大楚国运都会因此受到影响。

楚帝沉默了整整一夜,翌日不顾群臣反对,直接下旨要把不到满月的小公主丢到冷宫。

还是魏府二老一把年纪在金銮殿跪求,才让楚帝勉强打消了将小公主丢进冷宫自生自灭的念头。

又是一月,他曾任凤仁宫总管的优势,把他分到了勤政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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