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携而行,惹来诸多不怀好意的眼神。
是以,平日里若无必要,她们都不会轻易踏出院子。
尤慧如今破罐子破摔,见到那些眼神,都会狠狠瞪回去。唐雯则是抬头挺胸,直接无视。
一些宵小倒也不敢随意上前欺辱。
不多时,她们行至王府旁的巷子口。
已经有不少人都在排队等候。
一眼看过去,全都是男人。
唐雯和尤慧的出现,引得一众男人惊异连连。
还真有女人来应聘啊!
而且长得还这么漂亮!
有人忍不住嬉笑问:“两位小娘子,你们是来应招的还是来寻夫君的?”
一部分人哈哈大笑起来。
只有少数男人目光平和,没有参与这场无聊的调侃。
唐雯和尤慧直接无视他们,排在队尾。
负责招人的是逢春和采夏。
见队伍哄闹,采夏立刻喝止:“安静!”
人群瞬间静默。
看到队尾的两人,采夏目光一顿,不由欣慰地笑了。
虽然告示上说男女账房都可,但这么久了,连一个女子都没见着,她和逢春不是不失望的。
唐雯和尤慧的出现,让她由衷感到高兴。
真好!
报名时间只有三天,三天一过,所有人都得拿着报名表集中参加考核。
此次报名共有一百三十二人,其中男子一百三十人,女子二人。
楼喻拿到数据时,不由跟楼荃感叹:“阿姐若是能得两位女助手,做事会更方便些。”
只是,他这次最多只招二十人,这个比例不算但女子就两名,还是有些悬的。
楼荃不禁笑道:“有女子能够主动报名,已经很让我惊喜了。”
不管怎么样,他们需要的都是有真本事的人,大家都公平竞争,能者居之。
考试当日,唐雯和尤慧来到考场,考场有府兵把守,庄严肃穆。
饶是唐雯,也不由心惊手凉。
不过府兵们纪律严明,目光统一直视前方,根本没有在她们身上落下一丝半点。
唯有一些前来考试的男人,会用令人作呕的眼神打量她们。
这次考试的出题人是楼喻,主考官是王府账房,逢春、采夏、阿砚一同监考,防止有人作弊。
“再有东张西望者,立刻免除考试资格!”
采夏肃着脸大声道。
参考的男人们便都低下头,不敢再看唯二的两名女考生。
唐雯和尤慧默默感激采夏,在考场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陶琨也来参加考试了。
他看见两位女子入场,心里面还挺惊讶,没想到真有女子来报考,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考试开始,监考官分发试卷和草稿纸,不少考生们拿到试卷都懵了。
这么难?!
这些人自诩认得几个字,会些皮毛算学,就能当账房先生了。
万万没想到,不仅题目难,考场竟连个算盘都不能用!
这叫他们怎么算?
楼喻知道大盛一般依靠算盘来算账,但他出的题目数字并不难算,而是更侧重考生的思维能力。
做惯了账房的,或者对算学有天赋的,基本心算就能算出来。
再不济,不还有草稿纸嘛,慢慢画也行。
考试时间为半个时辰。
唐雯拿到试题也惊了一下,不过她素来冷静,脑子聪明,心算能力还不错,并不觉得难以接受。
尤慧原是商户之女,从小耳濡目染,这等题目也不在话下。
轮到陶琨,他虽觉棘手,但若是细细思量,还是能写出答案的。
考试结束,试卷被送到王府东院。
楼喻和楼荃亲自批改。
一百三十二份试卷听着不少,但算学的答案对错都一目了然,改起来很快。
最后统计出前六十名,这六十人还得再参加一次选拔。
第一名叫唐雯,第二名叫尤慧,第三名叫彭竹。
楼荃很是惊喜,前两名竟然都是女子!
楼喻淡定道:“张榜吧。”
在考试之前,他特意让人查了唐雯和尤慧的身世。
唐雯出身富贵,尤慧家学渊源,而其余参与考核的男子,基本上都出身平常,与她二人相比,确实见识浅薄了些,比不上她们实属正常。
前六十名榜单一经贴出,便引起轰动!
连不关注此事的人都听说了,一百三十个男人,没有一个考过两个女人!
这简直太丢男人的脸了!
一些参与考试却榜上无名的,差点捂着脸逃走。
至于女人们,大多觉得扬眉吐气,也有少部分思想陈旧的,认为女人抛头露面不是什么好事。
榜单旁还附一个告示。
告示说:前六十名还需要参与一场面试,面试后再择二十人入选,面试于三日后进行。
得知面试消息,有人回家后拼命研读算学,有人不屑一顾,有人则心思阴暗,搞些小动作。
一夜之后,大家都知道唐雯和尤慧两个人,曾遭山匪玷污,已经不是良家女子了!
这个流言一出,那些被压在下面的男账房不由更觉羞辱。
他们竟然被两个污浊的女子压在下面,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就算面对的是王府,他们也不管不顾地抗议:王府怎么能招收这样的女子当账房?
甚至有人心思阴暗地宣扬:或许是世子殿下是看她们长得漂亮,特意将她们留下。
唐雯和尤慧深陷流言的泥沼中。
一盆又一盆的脏水往她们身上泼。
尤慧被气得狠狠哭了一场。
她甚至都想放弃了,却被唐雯拦住。
“他们越想看我们出丑,我们就越要活得恣意畅快!”
面试那日,楼喻和楼荃亲自担任面试官。
每个人只需回答三个问题。
“为什么想当账房?”
“如果入职后需要你学习新的记账方式,你愿不愿意?”
“如果让你跟男子女子共事,你是否愿意?”
第一个问题,一般人都会说些场面话,算是暖场环节。
第二个问题,是看应试者愿不愿意打破陈规,接受新鲜事物。
第三个问题,是应试者中争议最大、回答得最为激烈的。
有很大一部分男人,直接表示不愿与女人共事。
少部分男人表示跟谁共事都一样。
让楼喻印象深刻的是彭竹和陶琨。
彭竹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相貌周正,气质清朗,闻言只道:“我只需做好自己的本分,其余与我无关。”
陶琨少年则一脸憨然道:“两位姐姐考了第一和第二,一定很厉害!我要是能跟她们共事,肯定能学到更多!”
唐雯和尤慧没有任何激烈的表示,她们只需要用实力证明自己,至于跟谁共事,她们不在乎。
最后,二十名账房被敲定。
唐雯、尤慧直接成为楼荃的副手,其余人皆被分配工作。
二十位账房入职后,首先得学会新的记账方式,还要熟记员工守则。
经过笔试和面试的筛选,这二十人都算得上人品端正的人才,很快就学会新法,能够上手做事了。
财务组初步组建完毕,楼喻便交给他们一大堆账务,所有人都陷入忙碌中。
经过几日磨合,楼荃和唐雯、尤慧两人愈发契合,工作效率事半功倍。
楼喻终于能够安心当一个甩手掌柜了。
但也仅仅是财务这一方面。
他坐在案后,伸手按按太阳穴,接着吩咐冯二笔:“去叫霍延来。”
片刻后,霍延携一身冷冽而入。
他在楼喻对面坐下,星目注视着少年世子,深邃而静谧。
楼喻亲手给他递了热茶,“外面冷,先暖暖。”
霍延垂眸一饮而尽,干脆利落。
“殿下叫我来,是有事吩咐?”
只要楼喻不开会,他基本都会待在府兵营训练士兵。
虽说不能常见楼喻,但府兵营离王府近,本就是为守卫王府而存在,霍延倒是觉得这样挺好的。
楼喻问:“如今咱们手上共有兵卒一万六千余人,在你看来,他们战力如何?”
霍延正色道:“训练和打仗终归不同。”
没有经历过战争的洗礼,这些士兵还是缺乏了一些精气神,同汪大勇以及吉州那些边军比,实在过于稚嫩。
楼喻明白这个道理,但他现在总不能主动去跟人打仗吧?
这不现实。
他轻叹一声道:“今日叫你来,是有两件事。”
“嗯,你说。”
楼喻掏出一份计划书,递到他面前。
“弓箭营和骑兵营该提上日程了。”
之前是没那个条件,而今弓箭充足,马匹不缺,需要训练一些专业人才了。
弓箭手是远程辅助,骑兵则是机动暴力输出。
霍延不由一笑:“你就算不提,我过些时日也会向你建议。”
楼喻眼睛一亮:“术业有专攻,既然你已经有想法,那就去做!还有,我想让你秘密训练一支精锐之师,编为特种营。”
“你是说,一支远超寻常士卒的精英队伍?”
霍延闻弦歌而知雅意。
他眸中泛光,凝视楼喻稍显疲惫的面容,笑意更甚:“殿下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
弓箭营、骑兵营、精锐之师,这三个都在他的计划之内,只是尚未完善,还没来得及与楼喻商议。
这种“心有灵犀”,令他由衷感到愉悦。
眼前这人,总会有奇思妙想令他惊喜。
楼喻也很高兴,觉得霍延可真懂他,还这么贴心,不由畅快道:“那咱们就一起商量商量。”
两人聊了许久,直到天都暗了,楼喻肚子咕咕叫起来,他们才回过神来。
彼此相视一笑。
楼喻是觉得,霍延能跟得上他的思路,能理解他一些现代化的思想和理念,着实是他的好兄弟好战友!
霍延则认为,世子神慧不凡,又如此信任于他,说是他的伯乐也不为过。
二人灯下凝望片刻,更生几分惺惺相惜之情。
楼喻捂住肚子,吩咐冯二笔摆膳,顺势邀请霍延:“留下一起吃罢。”
“好。”霍延自然不会拒绝。
楼喻晚饭一般都吃得比较清淡,菜端上来后,他忽然想起霍延每日训练是个体力活,吃这么清淡补充不了能量,遂吩咐冯二笔:“再让厨房做道荤菜。”
“殿下,你今儿个想吃肉啦?”冯二笔笑眯眯地下去吩咐。
片刻后,菜被端上。
楼喻道:“放在霍延面前,我不吃。”
见霍延目露惊讶,他解释道:“你们平日训练量大,体力消耗快,多吃肉补补。”
霍延垂眸轻轻“嗯”了一声,过了会儿才开口:“你也应该多吃些肉。”
“我有吃的,你快吃,一会儿凉了。”楼喻催促他。
烛光摇曳,满室温馨。
霍延胸腔内温热流淌,他趁楼喻低头吃饭之际,定定凝视他许久,目中似有光芒涌动。
吃着吃着,楼喻的眼睛已经快睁不开了。
都说吃饱饭,人更容易困。
楼喻索性将碗一推,起身迷糊道:“你先吃,我去睡了。”
言罢,也不等霍延反应,径直入了内室躺下。
冯二笔替他燃了宁神的熏香,这才轻手轻脚出来,一脸心疼,压低声音道:
“从京城回来后,殿下就没怎么休息过,他这些天累坏了。”
霍延点点头,碗里的饭也有些吃不下了。
他同样压低声音:“听说冯大人近日在学按矫,霍某自认技法不错,不知你可愿意学?”
冯二笔下意识问:“和鸢尾比呢?”
霍延眸色渐沉:“鸢尾?”
“你不记得了?咱们在京城时,圣上送给殿下的美人,按矫手法很好,殿下回来后还对他念念不忘,说我比不上他,唉!”
霍延斩钉截铁:“我比他好。”
他们霍家常年训练战斗,为了疏通筋骨,自然不会少了按矫。
这按矫的手艺是特意寻名医请教的,精通穴位和筋脉走向,对身体大有裨益。
冯二笔知他从来不说大话,遂高兴应下:“行,我承你这个情。”
为了给楼喻一个惊喜,冯二笔每天抽空偷摸找霍延学习按矫手法,李树就是那个实验对象。
“我说冯大人啊,您的手劲儿太小了,我没啥感觉啊,还是霍延按得爽快!”
李树无情批评。
冯二笔狠拍他肩膀,没好气道:“你以为殿下跟你一样是大老粗?”
“也是。”
想起世子殿下那飘逸出尘的身姿,李树深以为然。
他又抨击霍延:“我说霍统领啊,您有这手艺,怎么当初我被那群王八羔子按得死去活来,您没一点表示呢?”
霍延淡淡道:“你不需要。”
李树哀嚎:“我需要啊!”
“哦。”
冯二笔嘿嘿笑道:“你手下那些兵能有我聪明?霍延就算教他们,他们也学不会啊。”
李树:“”
冯大人还真是不谦虚!
冯二笔学会七八成后,寻了个机会给楼喻按摩。
他这一上手,楼喻就察觉不对了。
“几天没按了,你这进步挺大啊,找哪个老师傅学的?”
冯二笔神神秘秘:“可不是老师傅。”
“那就是小师傅?”
恰好霍延来到东院。
他耳力极佳,站在院外听清两人对话,不由低首浅笑。
“哈哈哈,殿下要是答应奴一件事,奴就告诉您这位师傅是谁。”冯二笔调皮道。
楼喻来了兴致:“什么事?”
“殿下要答应奴,以后不要再点灯熬夜了,行不行?”
看着殿下成日这般殚精竭虑,冯二笔心里头酸胀得厉害。
外头的老百姓只知道殿下仁厚,却不知殿下有多辛苦!
上次招收账房,就因为收了两个女账房,那群混账就又是投信反对又是大肆宣扬,搞得别人还以为殿下耽于美色呢。
实在过分!
冯二笔最看重的还是楼喻的身体健康。
楼喻知他心意,遂含笑点头道:“行,我保证,以后只要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我就早点上床休息,怎么样?”
“好!”
冯二笔喜笑颜开,正要凑近楼喻耳边说出小师傅的名字,便见杂役来通报,说是霍延求见。
“让他进来吧。”
楼喻起身整理衣衫,又端坐回案前。
“殿下,我已根据营中评比,挑出合适的弓箭手、骑兵以及特种兵,这是名单。”
霍延将名册推到他面前。
自楼喻推行图表后,他的下属们都学会使用图表记录。
霍延也不例外。
名单上每个人的情况都罗列得清清楚楚,估计费了很大工夫。
楼喻翻了翻数据,道:“弓箭手六百人,骑兵一千人,特种兵三百人,目前来说,足够了。”
他又交待:“具体训练章程,咱们已经商议过,按章办事就行。”
“好。”
霍延顿了顿,又拿出一份名单,眸色幽沉道:“殿下,眼下兵卒数目不断增多,营中缺乏得用的将领,这些是我观察后挑出来的苗子,您要不要看看?”
这件事他之前没有跟楼喻通过气,突然拿出名单,未免有僭越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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