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八月。
自从沈红缨和江成勇离婚后,江聆明显能感觉到,生活一天一天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好似万物复苏,一切都有了希望。
中间江成勇曾经来找过沈红缨几次,甚至扬言要动刀子,后来都被保安架了出去,几次以后便也消停下来。
在发现沈红缨不吃这一套以后,他又把主意打到了江聆身上。
江聆见了江成勇一次。
那时候的江成勇已然憔悴落魄得不成样子,甚至让她怀疑那是不是同一个人。
不知为何,在那一刻,江聆心里的那些不甘,忽然便消失了。
无论江成勇在她面前怎么诉苦,她最终也只是平静地给他倒了杯茶,再无任何反应。
八月初,她听说了江成勇因诈.骗而入狱。
所有人都在为沈红缨感到庆幸,江聆默默松了一口气,忽然有点唏嘘。
就好像曾经经历的那些阴影,都变成了记忆里虚幻的梦。
好在最终尘埃落定。
-
血液科。
普通病房。
江聆刚一踏进门,病床上戴着呼吸机的女孩儿便注意到了她,冲她眯着眼笑了起来,还尝试着抬起手打招呼。
是上一次她送过糖的那个小姑娘,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再一次偶遇,莫名便熟络了起来。
七月中旬的时候小姑娘移植成功,顺利出仓,却在几天后肺部出现感染,情况危急,院里没有救命药,需要从外地送到院里。
江聆参与了那次爱心传递,自告奋勇从机场把药送到了院里。
好在治疗及时,在特护病房待了一段时间后,小姑娘病情好转,回到了普通病房。
小姑娘现在还不能说话,江聆在一旁坐着,也无声地陪着她。
一旁的家长许是许久找不到人说话,一见到她便打开了话匣子:“我都没想到小萌能挺得过来,医生都说可能过不去了,结果现在都快能下呼吸机了,哎,多亏了你们这些好心人,才能出现这样的奇迹……”
江聆两眼弯弯,不时点一下头,心里也为她开心。
她相信奇迹,也相信事在人为,更相信万事都有转机。
无论是她,还是——
他。
坐了一会儿,江聆跟小姑娘挥手告别,脚步轻松地向着另一边的高级病房走去。
正当她轻手轻脚推开病房的门时,突然发现病房里多了两个容貌陌生的中年人。
那是一对夫妇,江聆偷眼打量了一会儿,才隐约有了印象。
似乎前段时间的财经新闻里出现过这两张脸,宁城的首富夫妇。
那就是谢寻星的父母了。
那对夫妇并没有注意到江聆,正当江聆准备关了门先在外面等上一会儿时,忽听女人开口,声线十分冷漠。
“既然再找不到配型成功的人,那就只能这样了,谢寻星,你要知道,我们能帮你到现在,已经是仁至义尽。”
“……”
江聆关门的手一顿,犹豫片刻,给门留了一个缝隙。
心里的疑虑在此时不断增长。
他们不是谢寻星的父母吗?
为什么,却好像陌生人一样。
病房里沉默良久,她听见谢寻星同样冷淡的声线。
“嗯,不劳您费心,既然如此,烦请放我自生自灭——”
“谢寻星,你对我们就是这个态度?”
中年男人怒声打断话音,阴沉道,“如果不是我们,你根本不可能住在这样的病房,也不可能在八院治疗。”
“啊,我知道。”
谢寻星轻松地应了一声,不咸不淡地回敬:“这难道不是您维持大慈善家人设的常用戏码?从我被你们领养回去到现在,你们所做的哪一件事,不是为了给外界看?”
“……”
男人微哽:“你……”
“如果你能给我另一个选择,我又怎么可能愿意被你收养?”
从这个角度,她能隐约看见病床上少年清瘦的侧影。
“间接害死我的父亲,然后看在我还有利用价值的份上,假惺惺收养我。”他周身似乎透着点嘲讽,抱着臂挑了下眉,“如果不是我命大,如果不是放眼整个宁城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天才,你猜,这么多年过去,我会死多少回?”
“……”
争吵过后,夫妻二人很快走出病房,江聆躲在门后,他们走时没回头,并未注意到她。
待到两人走出去一段路,仍能听见男人沉声咒骂着什么。
女人挽着他,低声安抚:“反正都是将死之人,你放宽心一些。”
……
脚步声逐渐远去,消失在静谧的走廊。
江聆呆呆站在原地,脑中不断闪回刚才的画面和那些对话,许久才将那些信息勉强吸收。
她站在门前,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时,病房的门忽然被打开。
江聆拽着门把,这一变故令她差点向前一个踉跄。
抬眸,便撞进了少年漆黑的眸中。
谢寻星见到她,丝毫不感到惊讶,淡漠的表情还未收住,只冲她轻抬了下下巴,便转身缓慢地回到病床。
他什么时候发现她在外面的?
偷听被抓包,江聆有点忐忑地跟着他往病房走,十分自觉地坐到了沙发上,双手放在膝盖上,乖巧得过分。
谢寻星暂时没看她,只顾自坐在床边,拽下口罩喝了口水,便没再戴回去,有些疲惫地仰了下头,问:“现在都知道了?”
江聆惊了一下,才慢慢反应过来,满脸通红地冲他比手势:“我不是故意的。”
“知道你不是。”谢寻星淡声,“没怪你。”
“……”
感觉到对方情绪的低落,江聆手指蜷了蜷,没再动作。
过了一会儿。
谢寻星走过来,揉了揉江聆的头,在她身边坐下。
江聆没敢动。
等了几秒,谢寻星薄唇轻勾,喻着三分安抚的意味,稍微靠近她一点:“抱歉,刚才情绪波动大了些。”
江聆默默和他拉开了一点距离。
谢寻星微愣。
接着,便见女孩儿别过头,固执地帮他把口罩拉了上去。
末了,她慢慢给他比手势:“你现在免疫力低,容易感染。”
“……”
谢寻星眼底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晦暗情绪,盯着她看。
江聆胆子慢慢大了起来,也坚定地盯着他。
半晌。
谢寻星撇过脸,手捂着眼睛,无奈地笑了声。
江聆不解地看着他。
谢寻星松开手,眉眼间满是无所谓的笑意。
“感染了又怎么样呢,”他看了眼窗外,被阳光刺得眯了眯眼,“你都听到了,没有供者,无法移植,化疗后复发率百分之八十,一旦复发更为棘手,总结来说,无异于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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