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认怂时就认怂,陆长平在这方面向来看得很开。

他把已经握在手中的金簪又悄无声息地放下,闭了闭眼睛之后,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算是把“无耻至极的变态”这个恶名认了下来。

谢玄元见他没再抵赖,心情颇好地笑了起来。

他顺手捞起刚被扒下来的中衣,仔细地披在身上,遮住被撕坏的领口,嘴上仍是不饶人地揪住这件事不放:

“朕真是没有想到,陆贵妃看着如此冰清玉洁,实际上口味却这般重。你有这样的癖好,你皇兄可曾知晓?不知那假正经的南楚陆陛下知晓了,又会有何感想。”

陆长平从没有过这样奇异的体验。他一边被暴君揶揄重口,一般被暴君认为是假正经。

他不甘心地在心中默默反驳道:南楚的陆陛下自然知道他现在这是忍辱负重、迫不得已……

谢玄元披好了衣服,缓缓从床上起身行至陆长平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朕还要提醒贵妃一句,闲来无事不要总是想着扒朕的衣服。这次念在你是初犯,便暂且留你一条性命,罚你在这怡宵宫中抄写佛经。若敢有下次,便再没有今日这般幸运了。”

暴君说得是如此理所当然,以至于陆长平差点以为他刚才的所作所为就真的就只是馋暴君的身子而已。

这暴君倒是对自己十分有信心。

他承认,谢玄元确实有几分姿色。可是天下美人千千万,他得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刻意去调戏一个似谢玄元这般一言不合就会杀人的美人。

陆长平回过神来的时候,那暴君已经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连夜离去。

想起暴君那领口破了之后就如临大敌的模样,陆长平就想笑。堂堂一国之君,在这方面竟比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还要小心翼翼。

今夜闹了这么一出,到最后也只是领口散了而已。

暴君的衣服都是高领的样式,散了也不一定能看到什么。就算真的不慎叫人瞧见了什么,他一个男子还能吃亏不成?

还有之前,他只是不小心碰了暴君的胳膊而已,对方就像躲瘟疫一般躲得老远……

种种迹象表明,谢玄元不但不喜欢别人主动碰他,还很忌讳被别人看到身体。

小心翼翼到这种程度,别说是刺客了,只怕后宫妃嫔都没有人能够成功侍寝。

想到无数和他一样惨遭暴君嫌弃和拒绝的宫人,陆长平终于感到一丝安慰。

今夜失手,绝不止是因为他失手扯坏了暴君的衣领那么简单,更多地是因为暴君这个人很可能本身就是个x冷淡。

明确了这一点之后,陆长平便不得不改换路线。既然侍寝这条路走不通,那他只能另辟蹊径。

若是能讨得暴君欢心,时常跟在暴君身边,那么假以时日,他总能找到机会刺杀成功。

唯一可惜的是,眼看着就要告一段落的北卫之行就这样无限期地延长了下去。

可他来都来了,又如何能什么都不做就空着手回去?

……

陆长平在寝宫之中重新规划着行刺暴君的行动之时,已经回到了紫宸殿的谢玄元屏退众人,总算松开了一路上紧紧捂住的中衣、外袍。

上好绸缎制成的常服簌簌落地,到最后北卫大名鼎鼎的暴君仅着亵衣站在一面一人高的铜镜之前。

谢玄元不常照镜子。不过今夜不同往常,他从怡宵宫中匆匆赶回来,迫切地想要确认现在的自己在别人眼中究竟是何模样。

镜中的青年一张脸呈现出缺少血色的苍白,但即便如此仍是掩不住极为出彩的深邃眉眼。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闭,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姿态。

谢玄元盯着镜面,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过了一会儿,他终于顺着被扯破的亵衣衣领缓缓拉开了上衣的衣襟。

旁人根本无法想象,这具日日包裹在锦衣华服中的身体上会有这么多旧日刑伤留下的疤痕。

在颈项与锁骨相交界的地方,一圈两指宽的疤痕尤为明显,看形状明显是很久以前曾有人在他的脖子上套上过一圈沉重的铁枷。

正是这圈疤痕,使得谢玄元平日里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穿着高领的衣服。

这圈疤痕的位置靠上,太容易被发现。连他自己都不敢确定,今夜南楚的昭云长公主究竟有没有看到这处痕迹。

自锁骨向下,几块颜色变深的烙痕混着交织的鞭痕,轻易地破坏了原本冷白如玉的肌肤。

连绵不断的疤痕不仅遍布躯干,甚至蔓延到了手肘以上的手臂。

谢玄元静静看着身上的这些痕迹,最终眼中只余下滔天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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