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里的熏香味折腾的方擎胃里直翻滚。

他从那个乌烟瘴气的家出来的时候,除了带着满腔怒火,什么行李也没收拾。

方擎对着超市的镜子摸了摸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痛感犹存,他还清晰的记得那个他喊了二十多年父亲的男人,在那个女人面前是如何侮辱他母亲的——

“那都是她咎由自取!”

方擎绕遍了慈城的酒店,甚至连小旅馆都去问了圈,实在没想到这大过年的酒店竟如此抢手,害得他连个落脚处都没有。

他这才暗暗的想,方擎啊方擎,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做事不顾后果呢。

叹了叹气,只好跑来超市买点年货,去探望探望和他一样孤寡的倒霉弟弟。

方擎站在南停家门口,敲了半天门没人应,家门口连个门铃也没有。又看了看自己手上提着的袋子,无奈翻了翻家门口,果然在鞋柜底下找到了钥匙。

南停正在阳台晾衣服,听到大门口的响声还以为是家里进了贼,衣服都没来得及挂,往台上一丢便跑了出来。

见是方擎,不由得愣了愣,看着他极度自然的脱了鞋,一脸“看我干嘛”的表情,才无奈问道:“怎么,又没地方去了?”

“说什么混话呢。”方擎径直往里走,把手上的东西往地上一丢,直挺挺的躺到了沙发上,“好心来探望你,不行啊?”

“这回住几天?”南停从玄关拿了双拖鞋丢给他,“没地暖啊,冷不死你。”

“再冷,也没我的心冷啊,”方擎叹了口气,“今天我真的心都凉透了。”

没等南停说句话,他又自顾自接到:”你知道他早上在你妈面前说什么吗,他说我妈是咎由自取呢。”

“我一下气不过,什么也没拿就出来了,逛了会儿回去发现他俩把门给我锁了,我车钥匙门钥匙都没拿,临时也没找到开锁师傅。”

“...”南停沉默了良久,才问道:“这回是怎么吵起来的?”

“你绝对想不到,”方擎一骨碌坐了起来,叹了口气:“他早上和你妈去我那看我,我只问他说前两天妈和小芸的忌日去了吗,他就揪着我说我大过年的非得惹人嫌。我妈和我妹就这么死了,他半点愧疚都没有,还说她们俩是咎由自取...”

方擎说着说着哑了嗓。

南停见他大过年的这般心情低落,对他堂而皇之登门入室的行为也就作了罢。

方擎原来对南停一家人都讨厌得很,要不是因为这些烂摊子事儿,他本该是在球场上继续追逐自己的梦想的。后来才发现他和南停都只不过是个时运不济的倒霉蛋,谁也怨恨不得谁。

他在南停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以前那般肆意飞扬的样子,后来主动朝他示了好,两人便凑到一块儿去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去?”南停问道。

“怎么,反正你也一个人过年,咱俩搭个伙你还不乐意?”方擎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又恢复了以往那般脸皮厚如城墙。

“随你,家里阿姨不在,活你包了吧。”南停没等方擎反应过来,便蹬着拖鞋回了阳台。

方擎带过来的都是些零食酒水,一点能当饭吃的都没有,他懒得再跑一趟超市,便拉着南停打算去城南新开的日料店凑凑热闹。

十多分钟过去了一辆空的出租车都没有,南停忍不住拉走了蹲在路边的方擎:“出门什么都不带,这也没有那也没有,还得在路边挨冻。”

方擎猝不及防的被他拉了一把,差点没站稳,摸了摸鼻子道:“我这不是一时冲动出来才发现什么钥匙也没拿吗...哎,走路去也太累了吧?”

南停自顾自钻进了小区门口的火锅店。

等这孤苦难兄难弟吃饱喝足后,天早就黑了。

方擎勾着南停的肩膀把他往球场拉:“打会球?”

南停拍开他的手,挑了挑眉:“让你两个球都行。”

方擎笑道:“我打球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还跟我横?”

南停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嗯,也不知道是哪个人每次都输给我。”

方擎撇撇嘴,干笑一声:“我那不是尊老爱幼让让你,今晚看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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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刚吃完晚饭,总也不能打的太过火——才打了五个球,方擎就占了下风,他在心里默默的安慰自己。

“哎哟我有点肚子痛——”方擎装模作样的捂着肚子,弯着腰往场边走去,“等会再打等会再打...”

南停对他这副赖皮样倒也不恼,只是笑道:“有多痛?我去给你买点药?胃药还是消食片?”

方擎摆摆手:“好像也没这么痛,休息几分钟就好了。”

每次都是装病这招,也没点新鲜花样——南停笑着摇摇头:“以前打CUBA的时候也这么耍赖?”

“怎么可能,那会儿可是打满全场的呢,”方擎扭头辩驳,忽然反应过来被套了话,又连忙打马虎眼道,“耍什么赖啊,哎真是的,真的不舒服。”

南停摊手:“行行行,谅你是年纪大了消化不好。”

说罢在他身边坐下:“哎,说实话,退队后悔过吗?”

方擎极缓慢的抬起了头,双手撑着地,盯着暗无星月的夜空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后悔,又有什么用呢,都已经过去了。”

“别说我了,你呢,怎么去北海了,当初不是说要来我们学校?”

南停曲着腿运球,朝着他的视线向夜空望去,天边有一道格外亮的光,好像隔岸的人沉浸在彻夜灯火之中,而他只是端坐在寂静的另一侧,和他们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那般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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