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冥安守了云漠寒一宿都没合眼,那敷在他额头上的帕子不知道换了多少块,直到第二日晨间她才觉得云漠寒身上的热度褪了那么一些些,但摸着还是有些烫手。

窗外的大雨下了一夜还没停,虽然小了些,但风却又起来了,在外面呼呼的吹着,寒气从窗户缝里不停地往里灌。

天刚亮的时候归舟又送了两床被子来,这小姑娘脸上没几分血色,见到风冥安的时候还是瑟缩了一下。

“吓坏了?”风冥安仔细给云漠寒又加了一张被子之后轻声问了一句。

“主母……”归舟张口却不知道究竟应该说些什么,最终只能面上带了些愧疚然后点了点头。

“若是能一辈子手上不沾人命,也不错。”风冥安面上带了些苦笑,叹了口气。

“你好好想想吧,跟在我们两个身边注定了没有太平日子过,若是你还想跟在外面那就只能靠你自己跨过这道坎儿,或者留在听霜身边,帮着她打理内事也是不错的。我手底下原是没有侍女的,就是你母亲也是他给到我身边的,多你这么个小丫头帮忙也好。”

“属下不想留在宫里。”归舟低头听着风冥安的话,好一会儿之后才又看着她开口。

“也不只有宫里需要有人管内事的,这番回到安阳去属于风家的那部分我定然还是要接手的,原先事情就够多,如今只会更多,你若不愿意留在宫里也可以来帮我管账,不在皇宫里多少也自由些。”风冥安看着她便知道她还没彻底下定决心,云漠寒昨日那一番也确实把这小姑娘吓着了,没看那时令曦的脸都有些发白。

但要跟着他们两个在外面没那么容易的。

“其实……”归舟上前两步似乎像是下定了决心。她一下跪在了风冥安面前,“属下想像主母那样去从军!属下不想做个侍女。”

风冥安愣了一瞬。

女儿身、男儿心。

原本保家卫国并不该被女子之身所限,可现实之中哪有那么容易……

“那你要想好,战场只会比昨日的场景更惨烈百倍千倍。而且女子从军……殊为不易,更不要说还有律法管着。”

“我……不过是因着风这个姓氏方才开了特例。”

“属下明白。”归舟深吸了一口气她又给风冥安行了一礼,之后便离开了。

“我披甲上阵时只是想着我是风家的女儿,那是我的责任……”风冥安又给云漠寒换了块帕子,轻轻叹了一句,“那孩子是因为我才想去上阵杀敌保家卫国的吗……”

“我若收个徒弟……一个女弟子应该他人也不会太上心……我风家这兵法若是还能传下去,或许将来也依旧可以继续守着大汉河山……”

“你说好不好?”

云漠寒没答她的话,他还是没醒,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将近正午,他才睁开眼睛。

醒的时候头疼得厉害,云漠寒只觉得脑袋沉得非常,全然抬不起来。

风冥安正在他床边坐着,见他醒了,撑着他坐了起来。而后云漠寒闻着这屋中好似有一股梨香。

“我炖了些雪梨银耳羹,你要不要喝点儿?”风冥安递了杯温水给他。

云漠寒用力眨眨眼才觉得视线全然清明了,他虽然烧了一宿但口中也没觉得太干,想来风冥安没少给他喂水,现在这杯温水下去便也觉得自己好了大半,想要掀开被子下床走走了。

但他手刚碰到被角就被风冥安按住了,“你这两日别想动。”

“昨日晚间出了一身汗,衣服都湿透了,到现在我给你换了两身了。”

“既然不肯看大夫,你就在床上好好躺两日吧。”

云漠寒看着她那脸色隐约觉得这事儿可能有些要糟,可昨天刺客来袭之后的事情他确实记不太清了。甚至那场战斗都是全凭本能罢了。

似梦非梦,一片模糊。

现在虽然身上是清爽的,但确实他头一次觉得自己身上没什么气力,全身还有些发软,好似骨头都被人抽出去重新拼了一遍才给他安回来,身上没有一处舒坦。

一时间这屋中只有炭火上那个小银吊子里发出的咕嘟咕嘟声。

风冥安拿了斗篷来给云漠寒披上,但是没再开口。

云漠寒往自己额头上摸了摸,这热度应该是褪了大半了。如此他也算松了口气,若他继续烧下去,还不知道安安要担心成什么样。

“安安别怕。”

他拉了风冥安的手让她坐下了,但也就是这个动作使得她的手腕从衣袖中露了出来,风冥安意识到想要抽回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白皙的皮肤上有个已经变得青紫的手印,极为清晰。

在云漠寒开口前风冥安便把那腕子递到云漠寒眼前去了,“你给我揉吧,等我什么时候好了你就什么时候能下床了。”

“我给你揉,给你揉。”云漠寒听着她那故作愠怒的声音急忙把风冥安的手接过去了。

他大约是知道自己神志不清的时候会做些什么事的,毕竟这些年有时候他醒过来周围会变得一片狼藉。

风冥安这骨头没出事便已经是……她也不挣开……

“我后悔了。”又过了一会儿风冥安开口道。

“我后悔选了大汉……弃了你。”

“昨晚你问我为什么不生气。”云漠寒才要开口便被风冥安打断了,“那你呢?你真的没怨过我吗?”

“怨我选了大汉……没选你。”

“怨你什么呢?”云漠寒岔开手指握住了风冥安的手,与她十指相缠,“我一早便清楚我翻得是风家的院墙,娶得是风氏的嫡女,想要相守一生的那个人同时也是大汉的云凰大将军,是西疆铁骑军的主人。”

“你也比我更早看清这一切,你知道我定然会登基、大汉定然要有妃嫔和皇子……你若是真要弃我,早便弃了,还用等到现在吗?”

“我只是觉得自己还不够强,还没能力让天下人都闭嘴而已。”

“若我能早些说一不二,你也不用受这些年的风沙之苦了。”

“但这次回去,我不会让任何人给你委屈受。”

“你与其担心我,还不如担心一下朝堂上的那些臣子。”风冥安听他说到这里却笑了,“谁能给我委屈受啊,安安也从来不是任人揉捏的面人儿。”

“我只是……不去斗罢了。”

“那就不理他们了,反正也没几年了,这些年稍微再忙一点儿,然后我们就彻底不用管这些了。”

云漠寒被风冥安逼着又在床上躺了两日,直到他暗卫中的医术高手赶来,风冥安才稍微放了他一点点自由。

虽说他已经不再发热了,但云漠寒整个人看起来还是有些精神不济,他这个状态风冥安也不敢马上起程或是换个地方,只能把这客栈暗中死死围了。

至于店家,那日来刺客时便吓破了胆,还好没让他们瞧见大堂里的满地残尸,不然现下只怕还得再病几个,若是再牵连了性命,那可就又是一笔孽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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