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瘦弱的小孩跪在灵位前的蒲团上,上身绷的笔直,腮帮紧紧咬着。

“啪!”

一条长鞭裹挟着凌厉的劲风抽在了他的背上,在原本开了花的背上又添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他“唔”地一声,向前趴在地上,整张小脸白的似纸一般,周身抖如筛糠。过了过会儿,他又倔强地跪直了身体。

眼见下一鞭子闻风而来,一道白色的人影飞扑了上去,从后面护住他,冲身后挥鞭之人大喊:“爹,你别打了,再打下去,阿棠会死的!”

那年,他八岁,与隔壁崔家大郎起了口角,崔大郎骂他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孩子,他一怒之下揍了崔大郎一顿。

之后崔大郎便找了几个跟班在河边拦住了他,想把他摁在河里喝水。他挣扎着反抗,那崔大郎一个不防,腿脚没站稳,就自己跌进河里去了。

那一幕,刚好被他从边疆回来的父亲褚照看了个正着。

崔大郎被救起来后,反口就向褚照诬告他想杀他。

褚照横眉怒对:“死了也总比他去杀人强。”

褚穆勋护着他辩解道:“爹,我相信阿棠,他绝对不会推崔大郎入水的,”

“是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让开!”褚穆勋威胁地向下挥了一鞭,鞭子打在地板上发出炮竹爆炸似的响声。

褚穆勋急地扭头催他:“阿棠,你快说啊,快跟爹解释,崔大郎不是你推下水的。”

他咬着牙挤出一句话来:“我已经说过,不是我,是他不信!”压抑的声音在发抖,因为背上疼,更是因为心里疼。

“你还敢狡辩,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褚照认定是他在撒谎,扬起鞭子就往他身上抽去。

褚穆勋将他紧紧护在怀里,生生替他受了一鞭。

“爹,阿棠已经挨了十几鞭了,他还小,再罚下去他真的会死的,爹,阿娘肯定不愿意看见阿棠受这样的苦。”

“……”褚照握紧住鞭子,抬头看了一眼上面刻有‘亡妻薛婉之灵位’的牌位,沉默了。

多么可笑,他的父亲不信他,却要搬出他死去的娘才肯让他手下留情。

他不由得冷笑着冲父亲大喊:“我做什么你都不满意,我说什么你都不信,是不是只要我死了,你就满意了!”

“你!”

“噗——”

喉管里克制已久的腥甜再也压不下去了,他一头往前面栽了去。

心里想着:就这样死了也好,反正他活着也没人在乎。

褚晏垂在身侧的双手骤然攥成了铁拳,他闭上眼睛,将脑海里挥之不去的画面慢慢压了下去。

半晌后,他睁眼,黑漆漆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宋茹甄。

“可以吗?”

他这话问的莫名其妙,宋茹甄不明所以,下意识问:“可以什么?”

褚晏缓缓吐出了两个字:“信你?”

闻言,宋茹甄愣了一下。

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到能够从彼此的眼睛里面望见彼此的脸。

宋茹甄发现,褚晏的眼神从未如眼下这样明亮清澈过,似乎能一望到底,满是真诚期待,还有几丝不安。

宋茹甄立即扬起她那春花明媚的娇靥,信誓旦旦道:“当然可以,你放心,我以后会一直保护你的。”

褚晏缓缓笑了。

宋茹甄却呆住了。

过了会儿,宋茹甄觉得鼻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

褚晏敛色,蹙起眉头指了指宋茹甄的鼻子,“你?”

宋茹甄还在茫然中,下意识低下头,就感觉有东西啪嗒啪嗒滴了下去。

伸手接住,一看掌心,血红一片。

“不要低头!”褚晏伸手就要去帮她抬起下巴。

宋茹甄连忙捂住鼻子后退了两大步,含糊地说:“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了。“

褚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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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只是近日来饮水过少,导致肺经热盛,又因肝火上逆,血随火动,所以才会流了这么多鼻血,没什么大碍,待老臣给公主开几副平肝润肺的药,平日里再多喝些水,过几日就好了。”徐太医回禀道。

宋茹甄松了一口气,她差点还以为是因为褚晏美色过甚,害她色令智昏来着。

徐太医正要退下,蕙兰进来了,二人打了个照面礼,蕙兰待徐太医走后,快步来到宋茹甄面前,“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叩头不语。

宋茹甄拧起执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慢喝完之后,方道:“起来吧。”

蕙兰跪地不起:“奴婢不敢,奴婢有罪。”

宋茹甄挑眉:“哦?那你说说,你所犯何罪?”

蕙兰绞着手,迟疑不定道:“奴婢……已经记起来了,今早好像,好像确实是奴婢送的早膳给驸马爷的,并趁着驸马爷沐浴之际,钻……钻进了驸马爷的被窝里,公主,奴婢死罪。”

“好像?”宋茹甄眯眼。

“虽然奴婢想起来了,可是奴婢,奴婢自己也不能相信自己做过这些……”

果然,蕙兰的这种感觉就跟当初她醉酒后,给褚晏下寻欢散一样,脑子里虽然会闪过一些画面,心里却一点没有感觉。

“起来吧,这件事情我已经知道不是你的错,你只是被人操控住了。”

蕙兰惊诧:“操控?”毕竟跟在宋茹甄身边十年,宫里的什么波诡云谲没见过,她立马反应了过来,“公主,难道是说府里有……”

“府里有鬼。”宋茹甄望着门外一脸平静道。

蕙兰神色一凛:“可要奴婢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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