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容官家小姐,自小学规矩,从未有过这种荒唐行径。孙婆内心一揪,只觉得被她奶大的宋容定因被老爷动用家法,恐是已心智时常,六神无主了,当即心疼道:“小姐,老爷只是一时气急,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嗯。”没有呢。
“大小姐真是个灾星,刚来就让小姐受了这么多委屈,小姐千万宽心。”孙婆用袖子擦泪。
“……”宋容听她哽咽,不由得望去。
絮雨跟着啜泣:“奴才真愿以贱身替小姐受罪。”
你们俩倒是挺忠心,共情能力也很强,但能不能、能不能——算了,她们不能。
宋容爬起床,掀开帘子。
孙婆连忙想扶,被她挥挥手制止。真是的,古代官家小姐,吃个饭要人捧碗,走路都要人扶,这以后怎么——逃跑哇!
这三天,宋容边吃瓜,边思考良久。
显而易见,恶毒老妈、恶毒丫鬟、恶毒奶娘的恶毒属性是固定的,她们没有正常思维,完完全全就是一心一意、没头没脑跟女主角作对!
照这种情势下去,万一她洗白不及,女主没发现宋容换了颗“芯”,还以为她是原宋容,把她也反杀就不妙了。
毕竟她估计是个bug,要是正常穿越,怎么能不给她原书剧情和金手指噢!宋容想到就难过,恨恨咬口瓜。
孙婆见,想那一定是把瓜当大小姐了,在发泄心头之恨!
宋容吃光,瓜皮递给孙婆,任由絮雨用手帕给她抹嘴。
孙婆接过,转身时狠狠扭了下瓜皮。
宋容奇怪:“你干嘛?”
孙婆连忙解释:“这瓜皮就像大小姐,奴才替小姐出气!”
嘶……我觉得你才像个瓜皮。
就这样一屋子恶毒女配,她还有救吗?实在不行,真得做好最坏准备——跑路。
只是她对于这个古代的设定着实不太理解,宋容边接过银耳莲子汤,边问:“孙婆,府内有过逃跑的丫鬟小厮么?”
穿到这里一切事情都是从孙婆和絮雨嘴里问出来的,对这个小姐,她们倒真的是忠心耿耿,知无不尽,言无不答,堪比系统。
“有过。”孙婆答。
“哦,那能抓回来吗?”银耳莲子汤蛮好喝,好甜。
“自是。”孙婆爱打听,说起话有种特殊的嘴碎风格,“他们逃跑,咱们便告官去。皇城森严,哪能容许,官兵在城内挂通缉相,无籍的一律抓进大牢,严得很。”
也就是说在城里面出行要户口本,宋容舀舀汤:“那如果出城呢。”
“那更不行。进出皇城需‘文照’,无‘文照’出城也要被抓进去打板的。”
“籍贯和关照如何得?”
“籍贯可以买卖。”孙婆老实道,像是在说一种并不被官方默认,但民间会有的规矩,“文照就需得官老爷提前审批。”
“有可以随意出入的文照么?”万一连续去好几个城市?
“有是有。以前听说有将军持吏部特批文照夜进皇城,还有商贾文照,因他们时常需要货运,只是,那是跟官家交好的大户商家才有的,奴才从未见过。”
也就是说:籍贯好买,反正这年头也没有照片认人;特批文照够呛,是官员通行证;商人文照少,但有希望。
“对了,明日我想出去走走。”宋容喝完莲子汤,絮雨接过碗。
“小姐……”孙婆犹豫,“老爷说,若无要事,不得擅自出府。”
宋容抹泪:“奶娘啊,姐姐欺我,辱我,在这个府内我是颜面尽失,若不出去,我心中郁结难消!悔呀!恨呀!”
孙婆心疼得不行:“小姐宽心,我跟夫人禀报一声,使个法子,悄悄出去,老爷不会发现。”
“奶娘!”宋容动容道。
“小姐……”
孙婆衣角擦泪,絮雨手帕拭泪,悲伤氛围中,宋容缓缓抬起头:“再来一碗银耳莲子汤,可以么?碗大一点。”
所谓衣食住行,古代平民生存,得尤其关注。
租房和马车价格让孙婆打听就行,宋容这次出来着重观察衣和食两项,顺便认认路,了解了解情况。
次日一大早,宋容就专门空腹坐在轿子里。
四个轿夫抬着轿子停下,孙婆随伺在侧,絮雨买了支糖葫芦赶来,从窗口递给宋容。
“多少银子?”冰糖葫芦里的山楂比现代世界大,但外面糖衣薄。
“回小姐,一文钱。”
“唔。”好吃。
宋容掀开帘子,见路旁有家面馆,又吩咐絮雨买了碗清汤面过来:“几文钱?”
“回小姐,三文钱。”
“唔。”不错,就是太淡了。
走到一家包子铺,宋容接过包子:“几文钱?”
“回小姐,两文钱。”
“嗝。”包子肉好少啊。
碰见烧饼摊,宋容接过烧饼,这次絮雨已经会抢答了:“回小姐,一文钱。”
咬了口,宋容摸摸肚子,有点吃不下。
没事,带府里去吃。
转眼,轿子走走停停,絮雨从窗口里递进各种零食,烧饼、蜜饯、龙须糖、花生酥都被宋容用布包妥,满满当当。
行了,差不多。宋容掀帘子:“去绸缎庄吧。”
孙婆说,城内有家大绸缎庄兼饰品店,总有上新,织造精湛,布料齐全,很受欢迎。
宋容到了绸缎庄,所谓“大”也就一间客厅差不多,里面摆满琳琅满目布料,的确很好看。店内无其他客人,掌柜像是在等她,见到她连忙上前躬身行礼,吹捧过后,热情给她推各种绫罗绸缎。
宋容问:“掌柜,有粗布吗?”
这个时代,普通居民都是布衣,大户人家做粗活的奴籍,譬如孙婆也穿麻布衣。絮雨好点,宋容贴身丫鬟,日后到哪都是要跟着宋容的,不能失颜面,能穿上布料一般的锦缎,还可以稍微写点字。
“粗布?”掌柜怔了怔,“有倒是有。小姐身份高贵——”哪有大户人家过来不买丝质绸缎买粗布的?
“嗯,我看看。”
还真有。掌柜没得说,叫徒弟抱了几匹粗布回来。
大户人家夫人小姐前来,都提前知会,绸缎庄掌柜早早开门等,谢绝他客,店内最好绸缎放于显眼处。
宋容见粗布过来后问:“最是便宜?”
掌柜竟有片刻无言以对,生平从未遇过此等情形。
宋容见他不作答,又问:“多少银子?”
“三两银子。”
“能做多少套?”
“十余套当行。”
唔,三两银子就是三千文钱,也就是三千个冰糖葫芦?
十余套,卖家说话都要打折,就算十套。
按照现代的物价,一个冰糖葫芦算卖便宜点,两元;三千个冰糖葫芦是六千元。这匹布掌柜说可以做十套衣服,每件衣服就是六百元?
宋容面无表情:“贵了。”
掌柜:“……”
掌柜一口气提起来,生平接待官家小姐无数,个个矜持淡然,从未有人不顾脸面,当面喊贵!
宋容摸着布料:“瞧它都旧了,可否削价?”
从未有人,当面削价!
掌柜:“……那小姐认为?”
宋容:“一两银子。”
从未有人,削掉大半!!!
掌柜:“……”
官家小姐出闺阁少,容易诱骗,加之买布匹首饰从不问价钱,挑中直接送府上,从未有过这种人!
宋容见他思虑,显见有余地。多年砍价经验告诉她,如果真的不赚钱,掌柜绝逼面色不好,不可能会犹豫,便说:“掌柜,你就先卖我这一匹,以后我让府内多照顾你生意。一两银子。掌柜若是肯卖,我今日就付银,做好送我府上来。”
掌柜心已凉:从未有人……
平日里这批布的确只卖半两,犹豫片刻,掌柜不想扯缠,推介其他:“此等粗布当如小姐所说。小姐不妨再看看……”
“唔,不用,我意已决。”
掌柜心梗欲绝!
早早准备,谢客候宾,摆出店内绫罗绸缎,谁想这位宋家三小姐,竟挑了匹低等粗布,还削价至此!!!
“按我身形即可。”
什么?还是给她自己穿的,从未有人——
算了,掌柜抹下心悸,负隅顽抗:“小姐若不喜欢绸缎,这里还有一批新首饰,金银珠玉,当配小姐闭月羞——”
“不了。羞不动。”宋容直接谢绝,思索片刻,眨眨眼问,“掌柜,这里可否收首饰吗?比之当铺如何?我有一盒首饰,十分精巧,愿削价卖你。”
掌柜瞪大眼睛,手竟微微发颤:“……”
她竟还想卖我首饰?!!!
一墙之隔,绸缎庄内室。
相貌清俊、蓝金锦衣男子坐其内,听臣下汇报,顺便听听这些官府女眷平日闲谈,却听此等对话,不禁莞尔一笑,放下茶杯:“方刻,你去看看,这位宋家三小姐穿何等衣物?”
“是。”方刻掀帘,片刻后回报道,“锦缎纱衣,金饰玉环。”
“其侍女呢?”
“亦是锦缎银饰。”
“哦?”锦衣男子语气轻淡,“宋家三小姐及其家仆穿得如此矜贵,却欲买粗布麻衣?”
“或是今日出行,顾及脸面。”
“倒有可能。”锦衣男子剑眉星目,眸内幽深,仿佛既觉有趣又有着藏于深处的锐利,“这位宋尚书当真为官清廉至此,还是——已知朕今日会出巡至此,特意前来做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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