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结束,把晚餐摆到小院,享受劳动后的成果。整个屋子干净整洁,植物绿油油地发着光,使得家里焕发出勃勃生机。

应该是大扫除这么一劳累,杨玉清睡了个好觉,一觉睡到大天亮。突然惊醒才发现,要上班了,忘记定闹钟。

慌慌张张洗漱,赶去上班。

“杨姐,你迟到了。”张组长端坐在办公桌后,一脸的责难。

杨玉清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么多年习惯空荡荡的办公室就自己一个人,习惯整座图书馆死寂着空无一人,无人过问也无人搭理。理了理思绪才回过神来,新来了一位小组长。

杨玉清的迟钝,在张组长看来,似乎委婉表达了一种怠慢,这种怠慢,让她气不打一处来,疾言厉色地说:“再有下一次,写检讨交到主任那里。”

一个破图书馆,除了学生来的时候,平时荒凉得鸟不拉屎。没有几个后勤部门考勤管理是严格认真的,后勤部都是教职工家属,呆在这,本来就是冲着可以时间自由、照顾家里。毫不夸张地说,家里有个什么事,请同事代打卡,一个星期不来也是常有的事。更何况,你自己也经常迟到早退啊。杨玉清腹议了一大堆,也没有勇气顶撞,闷头做自己的事,不做声。

“杨姐,书架的卫生是不是都要做了,去打水,我们做一下卫生。”张组长又发话了。

书架卫生是定期每周做一次,如今张组长发话,杨玉清仍去照做。拿来三角梯,拿桶打水,仔仔细细做起来。

卫生是两个人一起做的。可张组长看起来很忙,一会化个妆,一个小时,一会接个好像是男朋友的电话,又是几个小时,到头来,做卫生的只有杨玉清一个人。

杨玉清干活麻利,工作上的事,总想高效处理,这样,就有时间做自己的事。可是,她发现,只要一件事干完了,就立马有另一件事等着她。渐渐,她清楚了张组长的套路:永远不让她闲着,一直有活干。

张组长似乎特别见不得她沉浸到自己的事情中,看书或者学习,总要无中生有找点活,打断她。

杨玉清隐忍着,告诉自己去适应,可她感受到了一些难受。一直以来的生活状态,最让她满意的是:做自己喜欢的事,和喜欢的人相处。很显然,目前这种状态被打破了,她感觉自己在削足适履,忍着痛,流着血,咬着牙坚持。

可是远远不止这些。张组长最和颜悦色的时候,是唾沫横飞地谈论一些八卦。办公室只有她们两个人,她不得不把杨玉清当作听众。可偏偏杨玉清最讨厌的就是飞短流长,既不想附和也没有回应,时间久了,张组长宁愿自己煲电话粥。在这之前,杨玉清常规意识认为,电话的功能是做必要沟通,有事说事。朋友聊天,通常会选闲适的时间,大家聚在一起,在空间的亲密感里享受心理的亲密感。哪怕知道有煲电话粥,也不太清楚具体是什么样。

现在,她很好地见证了,真的是煲电话粥。手上不耽误化妆、刷指甲油,或者刷抖音、快手什么的,嘴里自动化地不停不歇,如此这般,可以持续几个小时。声音洪亮、笑声飞扬,公共空间完全被侵占了。

杨玉清一个人的时候,这里很安静,掉根针都听得见,图书馆本该如此,只有书香,没有喧哗。可现在,只有喧哗,没有书香了。学生在的时候,还有,有点分寸感,学生不在的时候,杨玉清的耳朵只好经受着折磨和摧残。

有时候,杨玉清鼓起勇气,想表达一下自己对于安静环境的想法,但转念,一个连尊重公共空间这种基本素养完全没意识的人,能指望沟通出什么呢。

记得经常有新闻说,某大妈在地铁上分贝极高地打电话,有乘客试图理论,结果是大妈的声音更高了,旁若无人的笑声更响了。现在也是如此,哪怕杨玉清隐忍着并未抗议,那声音总是在她试图看书的时候,变得更大,更有侵入性。感觉上这已经不是一种不自觉,而是一种有意的对抗和挑衅了,至少是一种自以为是的傲慢,所以,有什么沟通的必要呢。能沟通的前提是,双方有诚意达成一致,解决问题。

“杨老师,……”现在一听到这个倨傲无礼的声音,杨玉清全身细胞都会紧张起来。“在的。”杨玉清总是一转身这么回答,但其实心里在回应说:“小的在,组长大人,有何吩咐。”

这些嫌隙,杨玉清从来不跟林小西讲。一是依小西的个性,一定会冲上去理论,替自己出头,既然对方有院长的后台,还是不要殃及池鱼了。二是杨玉清虽然身为家庭妇女,却总认为为些家长里短的事,浪费人力成本、内耗,是一件很掉份的事,宁愿息事宁人,不去管它。

人善被人欺。有时候人性的确如此。杨玉清越是隐忍,对方越是飞扬跋扈,不可一世。有一次,对方透出话锋,说谁谁谁给上司送礼了。事后很久,杨玉清才回味:难道在暗示我,要给她送礼。如果真是如此,杨玉清真要哑然失笑了。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把自己端在上司的位置上作威作福。真正理解了人为什么越在高位、越有本事的人头越低,越懂得谦卑。

还是孔老夫子说得好: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如果既是女子,又是小人,两头都占,那真是极品了。

其实,聪明如林小西,杨玉清的处境她早就心知肚明。那位院长的小姨子是什么德性,她见过一次就略知一二了。

信仰不是逆境的避难所,但逆境是觉醒的邀请函。也许,这种在承受范围之内的状况,正好是恰当的垫脚石。林小西狡黠一笑。

杨玉清每日烦恼着这些不习惯处理的鸡毛蒜皮,她是直来直去的性子,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就太直接,往往容易得罪人。她也知道自己这毛病,就打定主意一直忍下去。

心随境转是迷,境由心造是悟。林小西突然发过来这一句话,杨玉清似懂非懂,知道自己真正透过去,还欠火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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