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尉府统领把翎字部调出来,不够五百就从中军抽取,收拾干净后给翎皇子送去。”
“皇子受伤,众臣皆罪。江城敢伤帝国火种,必须付出代价。南北江城留在皇城的刺客武者全部杀掉,入仕者扣押待赎,庶人立即驱逐。”
众家主将军齐声答是,舒皇子踌躇了一会儿,低声提出异议:“江城原氏有二子,长子想要效忠帝国,次子却想分离江城做自由城,两派各有兵权支持。少主一死,现在次子就是唯一继承人,恐怕不会再和朝廷站一边。现在西境夷人集结,有兵临城下之威。处置江城恐怕军心不稳。大哥已请旨就近监军,请父亲定夺。”
隆王手里已有铁骑二十余万,若是再得了南北江城的兵力,就占了天下兵马一半。都尉府统领将军立时不同意,抚肩行礼道:“陛下!中军已发了十万兵马归掌隆王,现在四营不过才二十余万,帝国内虚而外强,恐生肘腋之祸。”
周氏和隆王母家陈氏是姻亲,周旭珑连忙反对:“胡说八道!隆王封疆护国,做臣子的就这样在殿下身后捅刀子吗?去年思苦峡一战陈氏足足折进去三万武者,隆王可是一声没出!”
都尉府统领将军分毫不让,大声道:“隆王拿下了思苦峡,转手就军饷短缺为由,占了双岭盐井,这是大家都看得到的!”
周旭珑怒道:“就近取饷本来就是陛下的旨意!边疆不稳,各家都有责任,出几个盐井又怎么了?你看着眼红,就自己带兵去打仗!”
都尉府统领被人当面顶白,气得眉目一扯,按住了腰刀。周旭珑冷笑了一声,负手道:“怎么,还想在御前——”
“可以了。”
皇帝突然出声,众人微微一震,齐齐闭了嘴,在帝王面前低下了头。
皇帝双手撑案,慢慢站了起来。他看也不看众臣一眼,先行至主座侧抬手一挥,拉开了拢好的金纱帷幔。那金纱薄若蝉翼,在帝王的手中水一般滑落,好像一道灿烂光芒。帝王主座重新笼罩在一片朦胧中,看不清陛下神情,却能听到他声音冷淡,带着慑人的威严,沉声道:“传朕的旨意,敕封翎王双旌双节,以全境督护之名,赴南北江城监军。”
大殿里静无声息,一片寒意悄然弥漫上众臣心头。大家互相对了对视线,都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惊慌和骇然。
一个只有五百兵马的全境督护!
帝王长子隆王带兵出征,带走了九邦的半壁江山,陛下也不过敕封了一个系将的西境督护将军。名头封得这样大,又派到南北江城这样危险的地方去监军,摆明了就是叫翎殿下去作人质。江城长子死在皇城,帝王就送了个金尊玉贵的皇子去表诚意,到时候只要出一点意外,帝国就可以借戕害全境督护的名义,顺理成章地要求天下征讨。若是不出意外呢,江城背着个害皇子重伤的罪名,也必须老老实实发兵,成为帝国迎战西境叛军的第一道防线。
死活都有用处,两头要挟,叫江城再无退路。帝王手段素来威若雷霆,只是可怜了翎皇子!
莫庆余脑袋转了半天,想明白了皇帝深意,登时急了,连连磕头乞求:“陛下!刀剑无眼,小殿下还受着伤呢,他底下就五百个兵,到了西境去能干什么啊!再说小殿下还没及冠,他连皇城都没出过,一下子走那么远怎么办啊陛下!”
他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大殿内,很快里面就有女声应和,传来低低的哀泣,令人闻之落泪。皇帝却不为所动,只扯着金纱一角缓缓将帷幔拉合,一个个扣好固定帷幔的玉钩。随侍的宫人连忙上前,为皇帝捧起了沉重的衣摆。
莫庆余见皇帝要离开了,慌忙向前爬了几步,他大放哀音,猛地往地上一扑,声音嘶哑:“陛下!翎皇子可是您的儿子啊!”
皇帝站住了脚步。朦胧的金纱中,皇帝那高大的背影巍然如山。他缓缓侧过脸来,露出半个绷紧的下巴,冰冷的声音一字一顿,像柄利刃划过众人耳际:“叫他死吧。他不配作朕的儿子。”
莫庆余呆住了,脑袋里一片空茫。他抬头看向威严的大殿主座,帝王已经离开,只有那一整幅金纱还在微微飘荡,在偌大的宫室内,显得格外荒芜和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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