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医官以为他怕苦,连忙低声劝慰:“殿下喝一口,甜的,喝一口睡过去就不疼了。”

容钰气息奄奄,说:“不喝,快点。”

众人连忙再劝,可容钰犯了犟劲,咬了块帕子在嘴里,说什么都不肯喝那迷药。眼瞅着伤口血流不止,主医官不敢再耽搁,只得咬牙拿了烙铁就往容钰心口压。只听得细微“滋啦”一声,伤口立合,留下一个焦乌的创面。

容钰堵着嘴,自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痛叫。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痉挛,他浑身战抖,硬把声音都堵在了喉咙里 。主医官手脚利落,立刻清理包扎伤口,每一下轻微的触碰都是一场酷刑,那烙铁的烫像是在胸膛上引燃了熊熊大火,容钰全身紧绷,没一会儿就无声无息地晕了过去。

烙铁生烫何等疼痛,连寻常武者都受不住,想不到金尊玉贵的翎皇子竟然能生忍下来。孟章在一旁看得又痛心又难受,问主医官:“没事了吗?”

主医官沉着脸,摇了摇头:“血还在渗,再等等看。”

老人深深吸了口气,拎把椅子在墙角坐了下来。他见临渊茫然无措,站在容钰床边一个劲发怔,便冷声道:“找地方歇着去吧,一时半会醒不来。”

话音刚落,就听见翎皇子气息骤停,发出了一声细微的□□。

临渊心中一喜,连忙俯身查看,见容钰指尖微动,就紧握住他手道:“不能动,血还没止。”

容钰轻颤了一下,不动了。

临渊就像握只雏鸟一般,松松合掌,把容钰冰凉的手捧在了掌心。他曾经想杀翎皇子,想过好几回。可现在翎皇子真让他杀了,他又后悔。

他满心空茫,在容钰身边呆坐。没一会儿突然听得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极快逼近,“啪”地一声有人击掌,脚步声骤然分流,迅速包围了整个寝殿。

门外突然安静,紧接着帘子一掀,一位中年男子面容沉肃,带着两名武者大步走了进来。他穿着宫中侍卫的服色,肩上斜绣了一排玄黑色的穗子,拿金线穿织出两道龙纹。这位是宫里的御前侍卫官,掌权多年,积威甚重,众人一见就都慌忙站起来施礼,他却看都不看一眼,直接走到容钰身前探查伤势。

他在外头已经问过医官,这会儿知道殿下平安,心先放下一半,转头沉声对临渊道:“你出来,我问几句话。”

临渊犹豫了一下,站起身。他手刚一动容钰就醒了,一开口声音微弱:“林大人。”

御前侍卫官吓了一跳,慌忙俯身往容钰额头摸,柔声道:“小殿下。”

容钰张了张嘴,好半天才费力出声:“别碰他。”

御前侍卫官怔了怔,轻声道:“殿下,臣是奉了御旨的,陛下担心您。”

容钰闭了闭眼,说:“问别人。”

他几句话说完,胸膛震动,心口又隐隐现了血色,疼得浑身战抖。他咬着牙,口齿清楚,道:“孟章和临渊在这侍疾,有什么话等我好了再问。”

这位御前侍卫官位高权重,向来令出必行,现下发生了这么大事,他焦头烂额地急着彻查,见容钰阻挠也没放在心上,只是随口敷衍:“我只是把他们叫出去问两句话,殿下先安心休息——”

他话才说了一半,就见容钰咬牙抬手,紧握了临渊手腕,疼得面孔一阵扭曲。孟章看得不忍,低声相劝:“大人先回吧,殿下伤得重,也不急问这一时。等过几天殿下好些了,我们再去都尉府请罪。”

他是都尉府统领将军,又是舒皇子的家臣,御前侍卫官不好太过勉强,只得退而求其次,转头问临渊:“刺客来时,是不是只有你一个在殿下身边?”

容钰强打精神,冷冷道:“他不在。我嫌碍事,遣他先出去了。”

御前侍卫官又问:“在外面可见到什么不对的地方?”

容钰胸口如火烧灼,他紧咬牙关,缓了缓才答:“没有。我令他在车里歇息。”

他这句话说完已到极限,眼前一黑,脑袋里一片嗡鸣。孟章慌忙起身探查,沉声加重了语气:“大人请回吧,不急一时。”

御前侍卫官几句话全是问临渊的,结果却被容钰拦下,眼瞅着翎殿下以身相护,侍卫官也不敢再问了,只得暂且告退。屋子里清净了没一会儿就又有人来,却是都尉府的中军统领点名要临渊。西三坊是他的辖区,翎皇子受伤他难逃其责,刺客一时找不出来,只得先把涉事侍卫们带走盘问。临渊看看中军统领又看看容钰,等着翎皇子开口拒绝,倒是孟章先忍不住了,一拍桌子对临渊怒吼:“说一句不去有这么难吗?殿下伤成这样,为了你连药都不喝,你非得叫他开口?”

临渊如遭雷殛,心脏突然掠过一阵极深极热的震荡。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