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武器,心情也不好。一夜的休息不足以让他完全恢复,他很虚弱,可对手很强。和所有死士一样,他的求生欲总是在体能衰弱的时候降到最低点,很少想到自保。悍不畏死和极易破碎这两个特性在刀身上总是矛盾地同时存在,所以有经验的主人会在一开始就为刀设立防线,令他自珍自重,也不会过度损耗。

他并没有从翎皇子那里得到什么引导,这时候干脆放松了肌肉,任由杀气抵胸,沁凉了他心口。

“临渊!”

容钰陡然爆发出一声惊恐的嘶喊。

那声音划破喉咙,凄厉得不似人声。瑶光心中一震,慌忙撤刀却晚了,剑锋一斜,翎殿下飞身扑至,将刀刃紧握在了掌中。

鲜血沿着短刀狭长的血槽缓缓滴落。紫曜金锻出来的薄刃锐利无匹,稍一用力就能割断五指。瑶光急忙松手,一叠声地提醒:“殿下,握刀柄握刀柄!”

容钰握住了刀柄。他挡在临渊身前,将刀锋一振,直指舒皇子眉心。可他很快就明白了情势,反手把刀架到了自己脖子上,哑声说:“让他走。”

舒皇子挑了挑眉毛,他当然不想让阿钰死,可是他好奇阿钰能为一个外人做到什么程度。于是他轻轻拿言语试探,淡淡道:“我的命令从来没有收回过。”

容钰慢慢放下刀。整个世界都黯淡下去了,他耳边再次响起曼声吟唱,声声不息,飘渺无迹,却尖利得要撕裂他耳膜。世道就是这样不公平,上一世他被二哥踏碎了血和骨,现在照旧得给二哥瞧一场热闹。躁动的血疯狂地奔涌,他浑身战栗,突然间脑袋一热。

短刀锐利,划出了一道圆润的弧。

舒皇子陡然变色,失声道:“阿钰!”

刀光闪动。谁都没想到翎殿下竟然真怀了赴死的决心,一挥之下使出了全力。

瑶光惊骇欲绝,仓促间扔出手上的铁扳指。与此同时,临渊猛地探手入刀光,护住了容钰的脖颈。只听得一声脆响,刀锋蓦地走偏,在临渊的牛皮护腕上划出一道深痕。

“当啷”一声,短刀扔在了舒皇子脚下。

寒芒带血,耀人眼目。

“二哥。”华衣少年眸色晦暗,深深看了舒皇子一眼。长兄如父,十几年的爱护教导,纵容和珍视,他已经还清了。

“以后别再来找我。”

微风拂起。詹事府里满院的竹林,同时发出了沙沙的声响。长窄的竹叶漫天飞舞,落在衣摆上,就长久地眷恋着不肯离开。帝国的三皇子面罩寒霜,带着他的御影卫步下台阶,守候在外的扈从们便齐齐抚肩施礼,低下了头。少年有着一副精致的好相貌,细长眉眼微挑着,雍容秀气,锐利却含情。他站在马车前,先将宽大的衣袖一拢,抖掉沾染的竹叶,才撩帘子进了马车。

临渊紧紧跟着他,撩起的帘子还没放,他就从缝隙里钻了进去。

马车缓缓而行,一出禁宫大门,宫人们便将临渊的贴身兵器送了过来。容钰一边递给临渊,一边哑声道:“要等我有了爵位,你才能带兵器入宫。这段时间就先不要进宫了。”

他的嗓子破了,声音暗哑,带着大量气音。临渊答了声“是”,心里希望他不要再说话。可惜翎皇子并没有闭嘴,继续问:“你刚才为什么不反抗?”

临渊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他没想到翎皇子会为自己出头,这让他确实有点后悔刚才没闪躲。他想了想,选择了一个也许能让翎皇子满意的答案:“ 我没有主人的命令。”

容钰长吸了一口气,不再说话了。

他不说话,只是拧开水壶,喝了一大口水。接着开始洗手。他的手掌被划伤了,伤口不深却很长,被凉水一激,疼得钻心。

容钰倒抽了一口气,使劲抖了抖手。他发现临渊在拿眼角瞥他,就忍不住满腔的委屈和伤心,把手掌递到临渊面前,说:“疼。舔一舔。”

一只冰凉的手,伸在他面前,几乎快要碰到下巴。

临渊心中顿时起了恶念,恨不得低头一口把那只手咬掉。他忍耐着,在容钰手上敷衍地舔了两下,抬起头瞥了对方一眼。

一片阴影突然压下来。

他被容钰吻住了。被撕咬着双唇,粗暴地探进了口腔的最深处。濡湿,柔软,又疼痛。

临渊完全懵住,下意识往后一退,两人一触即分,温热的气息喷在耳边,他听见翎皇子轻声说:“你欠我的。”

他十分的莫名其妙,却见翎皇子已经重新坐好,若无其事地望着车窗外。

临渊使劲舔了舔嘴唇,也跟着望向了车窗外。他满腹的不满和疑惑,心里想:“咬我……想要孩子才去咬女人嘴巴,咬我的……我又生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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