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皇子敛袖回礼,狭长的双眼微微一眯,便见皇帝高大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禁宫深处。他转过身,轻轻一点头,肃然道:“龙生九子,皆是储君,容璜忝列八家主议政,不过是为父皇分忧,有什么喜可恭?”
他说完深深一礼,头也不回向外走去。长廊中光影明灭,他一边走,一边扯开外袍,出了外殿随手就扔在阶下。那华丽的外袍下面是一身武者戎装,铅青色甲胄纤尘不染,在阳光下泛着朦胧的光晕。
在殿外等候的瑶光连忙跟上了舒皇子的脚步。他单膝跪地,让舒皇子踩着他的膝盖上了马车。马车帘子一拉,只听得里头一阵翻江倒海的干呕声。
瑶光守在马车外,默然垂下了头。
盛夏的清晨,阳光里还带着露气,透过雕花的轩窗,照得马车四壁通明。
舒皇子趴在马车里,抬起手臂,慢慢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进一趟宫,就跟死了一回一样。储君……哼……都已经是继承人了,也……不肯多看他一眼吗……
他唯一的,唯一的……全部心神都在仰望渴求的……父亲。他那么努力的去做,以为会有一个郑重的立储仪式,父亲会给他嘉奖,会握他的手勉励叮嘱。可是……并没有。
巨大的失望洪水般淹埋了他。胸口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下去了,直坠到肚子里,压得他一阵反胃。舒皇子一偏头,又是一阵搜肠刮肚的干呕。
车帘子微微一动,一只水壶悄无声息地推了进来。
舒皇子接过水壶,仰头灌了一口。他清清嗓子,冷冷道:“去詹事府。”
马车微顿,大大地兜了个圈子,又重新踏上青石板路,往禁宫深处走去。重重宫墙遮挡了阳光,将华丽马车投在一片暗影中。舒皇子正襟危坐,蘸湿帕子抹了脸,又重新整理了头冠。
他脸上那脆弱崩溃的神情消失了,挂上了一副无懈可击的平静面孔,只是眼神深处还透着森冷寒意。他的衣袖反折了上去,露出了常年不见阳光的手臂,那上面层层叠叠,布满了狰狞伤疤,一排一排齐齐整整,一直延伸到衣袖最里面。
舒皇子低下头,重新拢好了衣袖。
他比谁都渴望父亲的血脉传承。及冠前,每一天都在试。
流了好多血,又恨,又痛快。
他最恨事情脱离他的掌控。偏偏,一个两个的都在忤逆他。太叫人失望。
舒皇子把手掌猛地一翻,五指神经质般地曲张着,手背上青筋毕露。他出神地注视着自己的手,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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