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后靠在柳树的树干上,上身前倾,低垂着头,像个半夜离家出走又无处可去的孩子,心中暗自说着:反正我不是什么好孩子,可能永远也做不到师尊喜欢的样子吧!
会这样想,是因为他……其实……有点埋怨的心理。
还有一刻钟,他就满十七岁了。
其实他今天一早就从宫中出来了,只是没回客栈,而是先去沐浴更衣,然后挨家挨户找了好几家成衣店,翻出几身还算满意的衣服,一掷千金全都买回来,还认真挑选了一些发带、腰带,准备送给师尊,才一直耽误到了现在。在选这些的同时,他也暗暗期待,会不会师尊也为他准备了礼物,帮他庆祝生辰。可是并没有。
薛杰每年都会给薛少博庆生,很大派头,但他每次快到生辰时,薛杰都会提前找茬,关他的禁闭,让他一个人在小黑屋里度过,只有继母陈氏,有两次曾给他在餐盒里加上一小块不起眼的糕点。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他信口开河,但是话一说出口,他就立刻后悔了。
那些阴沉黑暗的想法,仅在瞬间就被他全部收敛得干干净净,就像夜里似有似无的血腥味一样被风吹散。
小徒弟抬起头,紧跟着语速飞快地嬉笑道:“哈哈,吓到你了吧,我开玩笑的,师尊……”
“可以。”陈开说。
南门柳愣愣地看着他。
“还有别的吗?”陈开又问。
南门柳傻乎乎地摇头。
陈开:“没有了就走吧。”
两人安静地走着,一前一后。
还没走过这条街,南门柳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急匆匆地说:“师尊!你没穿鞋!”
南门柳的鞋,陈开当然是穿不下的,而且布料可以像袈裟一样裹在身上,却不能裹住脚,陈开就像苦修者一样赤着足。
“无妨。”他淡定地说,“这很正常。”
和尚赤足,比穿着鲛绡做的袈裟要正常多了,但是南门柳很焦急,连忙跪下给他穿鞋。
陈开:“……”
小徒弟掏出新买的鞋袜和一块干净手帕,直接跪在他面前,握住他一只脚,想要帮他擦掉脚底沾染的泥土,却赫然发现,他□□的一双脚都是干干净净的,仿佛走在水上一样。
“咦?”南门柳惊住。
“明镜不染纤尘,”陈开也半跪下来,为自己穿好鞋袜,解释道,“明镜身也是。”
南门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脸红透了,缩回来的双手不知该放在哪里,只好攥紧了手帕。
师尊的足……和手一样,很大,骨肉匀称……
“不对呀,”他生硬地问,“如果明镜身和明镜石一样,那为什么需要净灵水?”
虽然夜深了,周围都没有人,小徒弟的声音也显得太大太突兀,而且有些颤。
陈开莫名其妙道:“冰霜这一类如果是饱含灵气的结晶,会很亲明镜这种灵石,长期附着在上面可以被吸收,你应该知道吧?”
对哦。
南门柳无话可说,等他穿完鞋袜起身,才挽住他的胳膊,把他往回去的方向拽,边拽边说:“我想要师尊穿我买的衣服!”
陈开:“……”
最后陈开被他拽回了房间,在屏风后换上了一身黑衣。
南门柳坐在桌边,不去看那屏风,只听着他穿衣脱衣的声音,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一时想着,师尊现在在束腰带了吧,一时又想,师尊现在在束发了吧……
忽然,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陈开已经穿着劲装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头发绑的很高,乌黑垂顺,发冠的样式简单利落,没有带簪,低头时一侧额角落下了一绺碎发,垂在高挺的鼻梁边上,右手扣好左手的护腕,漫不经心地问:“这回可以走了吗?”
南门柳看着他,很想说:不如别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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