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府,栖云居。

四周一片安静,微风吹得初开的白色木香微微飘香。

安绾月换上了赵柔柔送来的一套淡粉浅蓝绣边海棠花裙,满头青丝由一根檀木簪挽起,侧身坐在院子中的石桌前,小心翼翼地穿起了针线。

绿萌萌乖乖地栖在石桌一旁,一动也不动。

费了好大的劲,好不容易把针线穿好了,安绾月拿起了桌面上的姬云锦裙,一时间却是不知该如何下手。

她这样的出身,在王府和宫中时,洗扫烹饪什么的皆无需自己动手,她也没想着要学,唯有女红这一项,她是曾认认真真地跟着教养姑姑学过的。

可是太久没动手了,她已然十分手生,明明心里知道该怎么缝补,手指却不太听使唤。

绿萌萌看着她愁眉苦脸的样子,连忙替她出主意:“月宝宝,你找萧熠之帮你补裙子呗。”

“你怎么不让我找红点儿。”安绾月没好气地说。

如果不是绿萌萌欺骗她,她昨晚就离开萧府了,哪里还会碰上柴萱,把她曾祖母留给她的裙子都弄坏了。

这可是她的曾祖母留给她的唯一的“嫁妆”。虽然她不嫁人,但这裙子于她而言也是意义非凡。更何况,姬云锦还是稀世之宝。

绿萌萌见她生气了,耷拉着脑袋不敢再吱声。它昨晚撒完谎后,第二日一早便找了红点儿,求它装几天的病。

红点儿答应得好好的,谁知这靠不住的鸟一见了好吃的,立即就把要装病的事忘了。

等它一脸欢乐地吃完了赵柔柔喂它的鸟粮后,它才想起绿萌萌让它装病的事,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绿萌萌很郁闷,特别是挨了安绾月的一顿批后,它已经有了和红点儿绝交的念头。

安绾月一手捏着已穿好线的针,一手拿起裙子,仔细地端详起了裙子上的裂口。

正想得入神,耳旁传来了一声唤。

“安姑娘。”

安绾月吓了一跳,一没注意,右手的食指便被针刺到了,疼得她“嗯”的一声叫了出来。

萧熠之十分紧张地走了过来,拿起她的右手放在唇边边呼着气边道:“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吓到你。”

安绾月看着他对着自己的手指呼气的样子,忽然想起她小时候有一次不小心弄伤了膝盖,她爹也是心疼地往她膝盖上呼气,还说“呼呼就不痛了”。

其实,“呼呼”哪能止痛,特别是她自应了那命格之数,拥有了长生不老的能力后,对痛的感觉便开始强于常人。

换句话说,常人的手指被针刺到或只能感受到一分痛,到了她身上,却成了五分。相应的,她受伤后,痊愈的时间也比寻常人慢上许多。

不老不死是要付出代价的,而这就是代价之一。

“我没事。”安绾月从萧熠之掌心中抽回了手,她还是不太能坦然接受萧熠之这自然而然的关心。

萧熠之看了看她身上淡粉色的海棠花裙,浅笑道:“你穿上这颜色的衣服也很好看。”

她此前每日皆是一袭白裙,衬托得整个人如冷月梨花,虽是出尘清绝,但到底让人觉得不太好亲近,穿上这粉裙便不一样了,不仅突显了少女的娇嫩,还亲和了许多。

安绾月被他这么一说,遥想她以前在宫里时,十四五岁的年纪也是很喜欢穿粉色裙裳,并喜爱一切鲜妍明亮的事物。只是时移事迁,她的模样虽没变,心态却无法再回到昔时。

“你这裙子怎么破了?”萧熠之低下头,终于发现了破损的姬云锦裙,奇怪道。

安绾月并不打算告诉他今天在天.衣居发生的事,便撒了一个小谎:“是我不小心弄坏的。”

“你想把它缝好吗?”他道。

她是这么想的,可很明显,她眼下没有这样的能力。

萧熠之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放下了手中的剑,敛衣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安绾月不明所以,却见萧熠之有条不紊地拿起了那根被她掉落在桌面上的针线。

他仔细地翻看着裙子上的断口,眉头由皱至舒,然后,他竟开始动手,一针一线地缝补起来。

安绾月看着那绵密齐整的缝线,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惊讶。

“公子怎么会这个?”安绾月道。

女红是女子在闺阁中需学习的技能,萧熠之身为男子,成日里舞刀弄枪的,又不是裁缝出身,怎会连这个都能信手捏来,实在很令人费解。

萧熠之边缝着裙子,边回忆道:“我十一岁时开始随我外祖到军营中训练,因为太过顽皮,不管是衣服还是鞋子都坏得特别快。起初,我还总厚着脸皮让别人帮我缝补,后来别人看到我就怕,我便只能自己动手了。”

难怪他现在缝补衣服的技术这么好,可想在军中的那些年,他的衣服和鞋子换得有多勤快。

原来如今瞧着十分沉稳持重的萧熠之,小的时候也顽皮得不像话。安绾月不禁“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萧熠之听到她这声笑,原本落在手上的目光很自然地便移到了她脸上。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笑出声来,他抬起头时,她嘴角掀起的弧度还未落下,眉眼间仍含着粲然的笑意,整个人明媚生动得好似春日里含苞初放的海棠花。

安绾月见他眉眼深深地看着自己,窘涩地抿了抿嘴道:“小心手下。”

萧熠之这才笑着收回了目光。

不仅萧熠之意外,她也为她的反应感到意外。回忆起这一百多年来,她已许久没像适才那般笑了。

她看了看身上颜色鲜明的海棠花裙,又看了看坐在她身旁的萧熠之,后知后觉——她变了,变得越来越像个寻常的,有各种情绪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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