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三年,夏末。
凉气渐重,白昼将近时尤甚。
而中原凉意,又以北地边陲最重。
暮色中,攀县城外。
浩浩荡荡二三十万突厥骑军兵临城下。
战马嘶鸣,绵延不绝,其声汇聚如雷。
城外,除了杀不完的突厥士卒红着眼攻城,还有突厥将领叫阵。
“狗屁的病虎李懿!汉人莫非都是孬种,到现在你还不敢出城一战?!”
叫阵的正是阿史那莫哥!
他正是突厥大军里,统率数万人的“设”。
如果放在中原王朝里算,至少也是个从二品的镇军大将军。
此人非但在阿史那氏族内位高权重,而且是一等一的勇士。
他来叫阵,不是因为他莽。
恰恰相反,他很聪明。
因为他笃定,李懿不可能出来对阵!
哪有主帅出城对敌的?
李懿要守城,就得在里面稳定军心,才不可能应激出城来!
正好便宜了他,让他在军中赚个名声。
“咻──”
一根羽箭尖啸着破空而来。
李懿手持弓箭,在城头冷眼看着。
阿史那莫哥的叫骂声戛然而止。
他本是骑在马背,一脸嚣张至极的模样。
而今却惊愕地张大了嘴。
只来得及低头看一眼自己喉咙仍在颤抖的箭翎。
便一头栽下了马。
他死的地方,离着攀县城头……
还有九百步。
不管突厥人还是汉人,所有战场厮杀的人们都注意到了这一幕。
但,攀县的守卒们本来因这件事而产生的信心,很快又弱了下去。
因为城墙,伤亡的将士撤下去一批又一批。
如今连妇孺也站了去,持刀枪与突厥人搏杀!
他们或许帮不太大的忙,但能够让城头多些人手,帮忙运送火油与箭矢,或是往攀爬的突厥人身倒火油。
有受伤的士卒与百姓一同躺在墙后。
一个老卒看起来已年过半百,头发花白,身满是血迹,还有几处恐怖的伤痕。
他喃喃自语道:
“若是当年李懿将军未曾离开幽州,是否如今我还在襄县,是否还在你们身边……是否,再过几年都能抱曾孙了。”
他的家人已经在襄县死光了。
老妻,儿女,孙辈,一个不剩。
所以他加入了白巾兵,所以他杀突厥的愿望格外强烈。
甚至可以说,是这个愿望一直没了却,他才能在这样重的伤势下还不断气。
……
李懿一箭射死了阿史那莫哥后,攀县军民的士气仍然还未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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