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玉成接到婉秋在车站打来的电话之后,心里就像一块石头落了地。

与此同时,随着季节入冬,天气放晴,早几天高涨的河水眼看着就像坐了升降级一样落下去了。堤坝的内侧,河水膨胀过的地方显出了一些泥沙的印记,就像一个人走过去,留下来一串脚印似的,大水落后,留下的水迹一道道写在堤坝上,整个堤坝像被一把硕大的竹扫帚清扫过,一道一道的划痕却都是凸起的,许多的泥沙贴在那里,像贴在自家门上的小孩子,依依恋恋,不肯离去。

河堤还是原来的河堤,虽然塌了的几处后来被堵上,外面加了月堤,如今月堤没了用处,推倒后重新加固了堤坝,接下来的工作便就是全线修修补补了。河堤的修补加固是个长期工作,留待沿河两岸的水文与河工人员慢慢完成,总之到此为止,今年的秋汛基本结束了。上面来的工作组打道回府,附近区市前来增援的队伍也一天天减少,前几天还热热闹闹的堤坝冷清下来,堤上堤下渐就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这天下午,毛玉成从堤坝回来,坐进他那辆黑色奥迪车里,司机小张一声不响地调头,毛玉成连话都懒得说一声,整个人一坐在车里就像散了架一样,不知不觉就在后座上睡了过去。

因为放松,毛玉成这一觉睡得很沉,及至被小张唤醒,竟不知自己这是到了哪里,想一想刚才的梦里,明明是跟婉秋在一起的,转眼之间就不见了,多少有一点惆怅,不禁在心里祈祷了一句:但愿他们平安归来吧!

下车后他感到了初冬的寒意,感觉到是要变天的样子,根据最近的天气预报,可能会有大风降温,想到婉秋与父亲他们还在外面,真是要命。阿弥陀佛!保佑他们快些回到家吧!平时他是个不信任何宗教的,这会儿不由得一念,遂就想到了那句话,叫做临时抱佛脚,原来人到了无助的时候,请神念佛,那真是不由自主的。

无论如何,一个关口眼看又过去了。人生的路,不知多少关口在前面等着,也只得一个个往前过了。如今正还有一个关口横在他前面的路上,不知冥冥之中的上苍能不能放他顺利通过,总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听天由命了!

自从父亲走失,婉秋一个人去寻找公爹之后,毛玉成的心其实就已经回到了婉秋身边,他开始不由主地惦记婉秋的一切:她今天住在哪里,身体怎么样?这个曾经是自己妻子的女人,他跟她一起生活了二十年,好像从没有现在,他感到她在自己的生活中如此重要!婉秋找到公爹后给他打电话那会儿,他甚至感觉到自己身上起了冲动,他想把她抱在怀里,告诉她:他要回到她身边……

还在他向婉秋正式提出离婚之前,两人早已没了夫妻之间的肌肤之亲。偶尔外出归来,俩人也是同床异梦,实质的夫妻生活是没有的。婉秋一向对男女之事比较寡淡,她像个圣女一样,压根对于男人在性方面给予与否不甚在意,以至毛玉成总以为她是人们惯常说的那种性冷淡。然而对另一个女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对她更多的是性,是男人的那种生理需要。可又有谁说得清,性这个东西在情里面占有多大份量呢?就像今晚,在得知父亲已经找到,婉秋他们马上就可以平安回家了,毛玉成在松下了一口气之后,便不由自主想起了那个女人……

几次把手放在电话机上,几次又拿下来……末了他对自己说:最后一次,就算是一次告别吧,凡事总得有头有尾,这件事也得有个交待不是?

最终,他的心没有拗过他的身体,这天傍晚,毛太成主动又给那个叫谭樱素的女子打了电话:“在一起吃顿饭吧。”

毛玉成同这谭樱素好久没有幽会过了。一则因为毛玉成在河工,秋汛压倒一切,再则便是他做为男人的愧疚与不安。就像人的好往往并不能彻底,坏也是到不了底的。中间有过几次,那谭樱素主动来电话,吞吞吐吐说想要见他,这要在过去,毛玉成求之不得,然而这一阵,他但一听到她的声音心里不禁就发毛,不但没有愉悦的感觉,甚至还有些厌烦……一切都好像是冥冥之中上苍给他的惩罚似,这惩罚归根结底就是因为这个女人。数月之前,他同婉秋商定协议离婚,紧接着母亲去世,父亲走失,如今还是他名份上的妻子的婉秋,正为了这个家四处奔波,做为丈夫与儿子的他,哪里还可以与另一个女人寻欢作乐?要那样他毛玉成还是人吗?

可是今天,他想,或者,他可以稍稍放松一下了。另一方面,他也应当给这个女人一个交待。再说这些天工作、家庭、各方面的压力,早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希望自己可以减一下压,男人是需要减压的。他几分自怜地想。

电话铃刚响了一声,那谭樱素立刻就接听了:“毛玉成,今儿是哪阵风让你又想起我来了?”

毛玉成淡淡一笑,他其实是喜欢这种嗔怨的,女人对你嗔怨,说明她心里有你,他说:“想跟你聊聊……怎么,不可以吗?”

“什么可以不可以的。”女人话虽然硌,分明答应了的。

约定的仍是那个僻静的餐馆。女人到的时候,毛玉成已经等在那里了。

他盯着她走过来,发现此前心里对她虽有怨恨,可一俟见到她,还是耐不住男人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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