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她忽在心里一动,感觉她这样满世界地寻找,其实并不是在找她的公爹,她的一个非血缘关系的亲人,而是在寻找一颗灵魂。
公爹就是那个失魂的人,他的灵魂是时儿有时儿无,时儿聚时儿散,时儿在时儿不在的。灵魂在的时候,他便是他,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儿子的父亲,孙子的爷爷,儿媳的公爹了;如果不在呢,那他就只是一个躯壳而已,是一个等待寄物归来的处所。那么她自己呢?在偶尔或者霎那间的迷失中,她又是谁?又是什么呢?她忽儿就出了一身冷汗!原来她现在寻找的,或者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呢!谁又能断定,她的灵魂在某一个时刻,就没有出窍的时候,没有离她而去的时候呢?
婉秋忽地站住在路边,好一会儿一动不动,似乎在倾听什么,又好像在等待什么?
不远的堤坡上有一群羊,大小一共七只,是一个羊的家族。放羊的老人眼望着远处,似乎想着遥远的心思。羊们有点孤单似的,不时地发一两声悲鸣,回应似的,婉秋就听到似乎是公爹的声音,在哪里哼哼唧唧,叫着婆婆的名字:“辛蕊……辛蕊……”
婉秋的心上下一荡,猛然怀疑自己是出现了幻听幻觉,心里便是一阵恐慌,紧接着又是一阵凄凉……
渐渐安住了心神之后,婉秋踏着桥下水泥的台阶走下水边……走到下面她才发现,水泥的台阶一直到最下面,离得水面还是很高,她不得不走到一处台阶的豁口那里才能接近水。水很清,也很凉,她就着河水洗了一把手脸,感觉那凉是一直可以沁到人的心里去的,清也是可以照见人心的那种清……实在这些天,婉秋那张脸也没顾得好好洗一把了,现在她一边洗脸,一边心里忽然很恬静,再一垂首,就看到水里有一个女人蓬头垢面一幅邋遢相,她想,那会是我吗?心想还亏了这副鬼样子,竟然还能给人卖了!而且还有买家!想了,她不禁对自己哑然失笑,皱皱的水面立刻把她的脸扯得粉碎,她便又对自己摇了摇头,
一时间再走回堤上,站在那里,忽然就看到一个老太太,满头白发在风中飘动的样子,穿了一身运动装,身后还背了一把剑,一看就是从家里出来晨练的架式,这会儿却是模样慌张地从河堤的那头急急地走过来,一边走一边还对站在堤边的婉秋大声说:“这位大妹子,快来帮帮我……救救我!”
婉秋看她匆匆忙忙,样子十分着急,也急忙迎上去问:“这是怎么了?”
“后面那老头子一直跟着我,还朝我呲牙咧嘴,吓死我了!”那老太太满脸惊慌语气急促地说。
婉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先是看到了一个蓬头垢面、步履蹒跚的老人,再走近些细细看了,目光不禁一下磁了——他是公爹!
一眼看到公爹,婉秋心里叫了一声天!
老天有眼——我可找到您老人家了!
公爹的人瘦了,脸上胡子一大把,身上不知从哪里捡了件破外套,又小又窄地裹在胸腰那里。难怪那么多热心人想帮她却总是找不到,如果不凭着那份亲情,这会儿就连她自己也认不出他来的!
眼前这个老太太,他已经追了她两天了。那是一个时常在河边舞剑的老太太。因为患有高血压和糖尿病,医生嘱咐老太太多多活动,于是一年四季她都在这里舞剑,然后再在河边走走,散散步……然而错就错就她的那头白发白得太纯粹,竟是没有一丝黑发的那种白,白锻子一般撑在头顶上,再加上她大红的上衣,衣服上大朵的绣花,就让毛敬宇看到她的第一眼,心里就乐开了花——他可找到她了!
因为他的老妻辛蕊,常年除了打牌的时间之外,就都是这样一身行头和打扮了。他喜欢老伴的这身行头,因为这不光让她整个人显得精神洒脱,也让她在众多的老太太当中显得十分惹眼,不管离得多远,但只要朝她所在的方向瞄上一眼,毛敬宇便会准确无误地将她从人堆里挑出来!
那天老太太刚走下桥来到河边,正一心一意地做着她自创一体的健身操,那健身操说起来竟不像是健身操,而只是一种美妙的台步,她两手放在腰间,手心向下左右摇摆,身子随着双手摇摆的幅度而左扭右扭,她的目光平直,眼神宁静,一幅超凡脱俗的静定……然而她这样没走几步,忽然眼前一个人影,那人影嘴里还发着一点声音,声音是一些粗重的喘息……
老太太猛地一抬头,一眼就看到了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头正朝她笑嘻嘻的迎面扑来:“辛蕊!”
他的样子把老太太吓坏了,她扭头就走,却因为腿脚不利落,心越急越是走不快,走了几步又回头,把刚才一时慌张忘记在地上的剑和包捡起来,这个时候她还遇到一个熟人,她急忙向那个熟人呼救。熟人是一位七十多岁的精瘦老头,他也是经常来这一带锻炼身体才与这老太相熟的。他一见老太太背后跟着的老男人神色不对,便急忙上前拦住了他……
那天老太太实在是在那老熟人的掩护下才得已脱险。
老太太因为害怕,自那以后吓得两天没有出门,不想今天上午刚一来到这里,正巧又遇到了这个笑眯眯的叫人害怕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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