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武问道:“去哪里?夫人我们听你的!”

众人纷纷应和。

去找程老夫人和程徽娘肯定来不及,但若是她没有记错,西市就在附近,走几条小路隔两个坊门便是。

陆令姝说道:“去西市陆氏布庄,我们走小路,要快,不要被宁王的人发现了!”

陈武应诺,一行人立刻就打开后角门跑了出去,这一队是十个人,五个在前五个在后,护着陈武和陆令姝,路上碰见几个散兵游勇很快就被几人配合着解决掉。

大约一刻钟的功夫,西市就出现在了眼前。

陆令姝伸手给他们指路:“第三条街左三……”

才出火坑,又入虎口。

陆令姝坐在马车里,用帕子擦着脸上和手上的血渍,神色木然。

宁王是什么垃圾,她心中有数,穷途末路又杀急了眼,若是没有薛琅,只怕她适才在劫难逃。

可是这么一群叛军,就算是胁迫了她,又能逃到何方去。

陆令姝才掀帘打量了一眼,就被看守她的叛军给瞪了回去。

“夫人不用担心,郡王和程长史神勇无敌、料事如神,一定会救我们出去的……”

陆令姝托着小腹闭目养神,陈武就在一旁碎碎念,看起来像是对她说的,其实不过是在说给自己听,心里不由叹了一口气。

不知走了多久,路途越来越颠簸,她的整个身子都晃动起来。

陈武只得道一声得罪了,撑在她身边给她做人肉垫子。

厮杀声又响起来。

“快,开城门!”

西城门近在眼前,宁王兴奋的吼道。

然而他高兴的太早,城门刚刚打开,等待着他们的不是绝处逢生的光明大道,而是一片黑压压的铁血军团。

他们一排排整齐的立在城门之外,仿佛从天而降的神邸一般,高举的刀戟上闪着幽冷而嗜血的光芒,令人看的头皮发麻,节节败退。

独孤将军打马上前,高声说道:“李湛,休要再负隅顽抗!快快束手就擒,说不准圣人还能饶你一命!”

宁王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忽然脸色一变,怒骂道:“李绰何物等流!还绕我一命?朕才是天子!他不过就是个宫婢生的贱奴!有什么资格做圣人,我呸!”

他这话音刚落,只听身后一阵长啸,似有千军万马奔策而来,当中一人喝道:“李湛!你不必再呈口舌之快,今日必是你的死期!”

竟是转眼间就到了跟前,随着李矩一声令下,身后数千将士依次排开,第一排将士手持盾牌,下一排就是直指宁王的万箭穿心阵。

李矩就站在一众将士之首,薄唇紧呡,神色肃然,冷冷的看着他,浑身上下竟散发一股气势逼人的帝王之气。

宁王看呆了,缓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黄口小儿,你也配同我说话啊!”

一支疾箭骤然破空而来,又准又狠的射穿了宁王胯下的战马,战马痛嚎一声发起疯来,眼看就要从马上落下,薛琅手中长戟一转,立刻换了个方向,用钝的一端手柄硬生生的将宁王挑到了另一匹马上。

“程子义!”他提高声音说道:“你可知马车中坐的是谁!”

程循将弓弩扔给一旁的六郎,凤眼扫过薛琅所指的马车,沉声说道:“你不必卖关子,尽管放马过来!”

“还不快把那女人给弄出来!”

陆令姝被强行扯下了马车,陈武根本拦不住,宁王笑得狰狞,与他素日里温文尔雅的模样大相径庭。

“程子义,你可看清了这女子是谁?是不是你那怀胎又失踪多日的夫人!”

陆令姝被缚到阵前,两个士兵毫不怜香惜玉的捏着她纤细的手臂,虽然很疼,但她还是咬着牙喊道:“子义,郡王!不要管我!我不怕!大不了一死而已!”

程循瞳孔猛地一缩。

妻子虚弱的声音仿佛穿透了他的耳背,他整个脑子都嗡嗡起来,重逢的喜悦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他忽而夺过了适才扔给六郎的弓弩,对准宁王的心口,嘶吼道:“宁王,你放开她!你有本事冲我来!”

任是谁也没有想到陆令姝会被宁王劫走,且要挟于阵前,原本两军对峙的局面被打破,李矩陷入了被动,他不可能要任何一个无辜的妇孺受牵连,更何况这女子还是陆令姝!

“子义!不要冲动!”他握住程循青筋暴起的手腕,担忧道:“你先放下箭,不要误伤了姝娘。”

程循身躯一颤,慢慢转过头来,看向李矩。

他的眼睛赤红,面色惨白。

他在告诉他,他不能失去她!

李矩心中一叹。

“收箭,让行!”

很快,背对着他们的冷箭全部撤回,前方也开出了一条能容他们全军通过的小道。

“真是天助我也!”

陆令姝勉强抬起头,看见宁王打了马在向她走来,双眼放光,令她有种即将被猛虎扑食之感,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不许碰她!”

程循急道,他刚要往前,一把长戟忽然横在了陆令姝面前。

薛琅垂目说道:“舅舅,侄儿来看管她,可好?”

薛琅不仅在他溃逃后还能不离不弃,甚至刚刚还救了他一命,宁王对他深信不疑,扫了一眼马下陆令姝雪白的小脸,心中暗骂一句红颜祸水,说道:“也好,这女人就交给元邈了。”

一只手忽然揽住了她腰,将她往空中带去。

突然间的失重令陆令姝有些恐慌,不由抚着自己的小腹挣扎了一下。

“别动,我不伤你。”

薛琅扶着她的腰,并着她的双腿将她整个人都扣在了自己的怀里,两手勒着缰绳将她护在中央,这个姿势避免了颠簸到她的腹部也保护了她的孩子。

陆令姝很顺从的蜷缩在他的怀里,她不怕死,但不论如何,她腹中的孩子是无辜的。

听到这句话,又看到他的所作所为,心中忽然不知是何滋味。

她咬牙切齿的说道:“薛琅,你为什么不能这么一直坏下去。”

薛琅扬着头,闻言一笑。

“你若是改变主意,日后想留在我身边了,我或许还能考虑一下原谅你今夜不听话私自跑走。”

“闭嘴吧你。”陆令姝说道。

薛琅果然就闭上了嘴巴,策马跟上宁王,谢琦与王臻一左一右在两侧护着,领着她们所剩无几,大约只有几百人的队伍大摇大摆的从独孤将军让出的一条小道中走了出去。

程循眼睛一直追随着薛琅,从他拉着陆令姝上马,到他将她护在怀中,看到他笑的时候,手指紧紧地掐进掌心中,再张开是一排泛着血红的月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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