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二月草长莺飞。
春日阳光和暖,温煦轻柔的风吹拂过五州大地,吹过绽出星星点点绿意的山岗吹过解冻的江河,吹过山麓上次第盛开的繁花,也吹到了偏居一隅的青城。
多年以前,青城曾是座偏远闭塞的边陲小镇人在其中便如同井底之蛙只觉得天地不过咫尺大小,万物都在方寸之间。
当时,许多人都以为
一个狐假虎威、只手遮天的齐三爷,便是不可忤逆的权威
一个天资出众、年少有为的齐玉轩,便是修仙界一等一的青年才俊未来一呼百应的正道栋梁。
当然,按照弱水三千的原著剧情,他们原本没有想错。
只不过现在一切都改变了。
“母亲,孩儿此去拜师决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青城童家宅邸。
这座在废墟上重建的“童宅”中一名清灵秀美的少女面带微笑,朝向上首之人盈盈拜倒脆生生地开口道:
“如今童家的景况一日好似一日很快就能恢复三大世家之名。孩儿拜入宗门以后,必定勤加修炼,成为母亲这般出色的家主。”
少女对面是一名仪态雍容的青年美妇闻言摇头笑道:
“青城三大世家算得什么?不过是占山为王,夜郎自大罢了。”
“归儿,你且记着。你这一去,须得志在四方,心怀天下,万不可被青城这块弹丸之地拘了眼界。”
“孩儿明白。”
名叫“童归”的少女郑重应道,静默须臾,眉眼间又隐约流露出一丝不舍,“母亲,孩儿从未离开过您”
“唉,总说些孩子话。”
那母亲无奈地摇了摇头,半是嗔怪半是怜爱,从袖中取出一面精致小巧的手镜,递到少女面前,“有了这面水镜,相隔千里如在眼前,有什么好难过的?你若思念娘亲,随时用水镜寻我便是。”
“”
童归双颊微红,垂下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嗯,好。”
童氏一族命途多舛,昔年因童瑶“冒犯”凌凤卿,遭到齐三爷与凌霄城联手算计,与橘猫大黄拼了个两败俱伤。
后来,童瑶的遗孤姜若水为童氏一族鸣冤,获摇光峰昙华真人、沉璧真人相助,将幕后黑手绳之以法,枭首示众,为童家报了这桩血海深仇。
再后来,在摇光峰不着痕迹的支持之下,童家置之死地而后生,奇迹般地在青城重新发展起来。
如今,童家浴火重生,蒸蒸日上,与根基稳固的齐家、后来居上的白家一同,成为了青城全新的“三大世家”。
至于姜氏一脉,自从姜若水潇洒远行,他们的名声便一落千丈,不仅沦为笑柄,而且树倒猢狲散,但凡有些良心和眼力的门生都散了个干净。
此后,姜家门庭冷落,江河日下,就连族长姜浩然的修为也停滞不前。几次突破未果后,他铤而走险磕了两口猛药,以致走火入魔,修为不进反退,一口气从金丹掉回了筑基。
对姜家人来说,“有情饮水饱”只是一句空话“贫贱夫妻百事哀”、“大难临头各自飞”,才是冷冰冰的现实。
姜家留下的门生多是薄情寡义、偷奸耍滑之辈,见姜氏没落已成定局,私底下一商量,便将值钱的法器灵宝之类一扫而空,连夜买站票跑路了。
这一刀背刺,令本就贫寒的姜家雪上加霜,家主姜浩然一夜白头。
姜浩然的继室、姜宝珠的生母楚箫,本就不是盏省油的灯,即使对姜浩然怀有几分真情,也早已在骨感的现实中消磨殆尽。
就这样,夫妇俩成日里争执不断,鸡犬不宁,三天两头互相辱骂。就连姜宝珠都不堪其扰,只觉得自己从“众星捧月的小公主”,变成了“两头畜生杂交出来的不知什么玩意儿”。
她忍无可忍,只好一咬牙离开姜家,想去外面的世界碰碰运气。
结果就是,她抱上的金大腿像箔纸一样脆弱不堪,不仅自己糊,还连累她伤筋动骨,险些被打成半身不遂。
最终,姜宝珠只能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青城,继续与自己的父母相互折磨,永无宁日。
与此同时,“新三大世家”的后人,正在朝向全新的世界启航。
什么,齐玉轩?
童归倒也听说过这位昔日神童,但人人都对他嗤之以鼻,说他色令智昏、背信弃义,纵容情人戕害未婚妻,最终恶有恶报,自毁前程,白瞎了一身好根骨。
有人问起他的下落,却只换得一个白眼:
“齐玉轩这样的小人物,也值得别人记住?时过境迁,齐家早已有了新的继承人,他兴许是死了罢。”
童归再也没有见过他大约齐玉轩的确死了。
不过,他的生死祸福,都与童归无关,与任何一个童家人无关。
风和日丽的春景之中,童家少女打点行装,辞别长辈,与几位相熟的门生结伴而行,从青城焕然一新的街道上轻快走过。
她经过小城里的茶楼,听见那说书人操着一把二胡似的嗓子,咿咿呀呀地讲完一折老白龙身镇五州,小仙子剑斩天魔,博得满堂喝彩。
据说,早在童归的母亲出生之前,这出戏本便已风靡整个修仙界,上到千岁老祖、下到半岁小儿,人人耳熟能详。近两百年一晃而过,人气丝毫未减,倒也算得上业界奇迹。
那说书人讲得兴起,抿了一口茶润喉,兴冲冲地又要继续:“接下来啊,咱们便说说这修真界的五大门派”
有人笑道:“这有什么好讲的?如今家家户户都有水镜,五大宗门的课都能听,还用得着你介绍?”
“就是。”
另一人抢着道,“这五大宗门,不就是九华宗、天衍门、玄玉宫、夜行川和人间道吗?这些年来,青城之人拜入其中的可不少啊。”
那说书人也不恼,笑眯眯地接着道:“正是。但诸位可知,就在两百年前,修真界还没有五大宗门之说?”
“当时,栖梧山的人间道尚未成立,几位长老流落四方,掌门扶摇道君还是九华宗的一名新弟子。”
“至于那夜行川,原本叫做凌霄城,现下的掌门望舒公子凌奚月,只是凌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少爷。”
“对了,当年的魔域,还是寻常修士无法踏足的禁地。如今道魔和平相处,魔域千里沃土,一派田园风光,都是多亏了龙神和扶摇道君,还有现任魔尊南宫溟”
有人故意打岔道:“老爷子,你讲着讲着,又说回到小仙子剑斩天魔啦!扶摇道君年轻时的故事,我们早就听过千八百遍了。”
“那又如何?”
说书人捋着一撇山羊须,故作高深地摇头晃脑,“扶摇道君惊才绝艳,她的传说,讲几遍都是不嫌多的。多乎哉?不多也!”
这句话说得风趣又实在,引得满堂茶客都善意地笑出声来,茶楼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
童归抱着剑站在门口,听人说起“人间道”和扶摇道君,只觉得与有荣焉,不由地会心一笑。
她身边的友人也道:“人间道,那不就是我们要去的宗门吗?扶摇道君果然了不起,无论走到哪里,都有这么多人将她挂在嘴边。”
“那是自然。”
童归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君当年师从龙神,三月筑基、三年结丹,不足百年便已是元婴期第一剑修,剑仙之名响彻寰宇。前些年她闭关再出,分神已成,想来不日便会进阶化神,成为数千年来最年轻的一代宗师。这样的传奇人物,教人如何能忘?”
“况且,也是扶摇道君最早提出,以水镜之法为天下散修讲课,有教无类,人人都能踏上仙途。所以,她才有天下师的美誉,被人尊称为道君”
“知道啦,知道啦。”
友人笑着打趣她,“小姐你啊,一提起扶摇道君,就兴奋地说个没完。咱们都不用听说书,光听你说就够了。”
童归正色道:“不要叫我小姐。道君说过,天下间人人平等,你我皆是同志,没有高下之分。”
友人:“”
就这样,在如此欢乐、祥和偶尔还有些尴尬的氛围中,童归与友人们一道踏上旅途,趁着大好春光一路游历,数日后抵达东州,在传说中的“栖梧山”驻足流连。
据说,这片山川本是上古时凤族栖居之所,后来遭魔修屠戮,一度荒凉凋敝,百废待兴。
扶摇道君斩杀天魔后,便与龙神和凤族遗孤一同在此定居,开宗立派,命名为“人间道”。
如今,昔年的焦土之上萌发新芽,一刻不停地抽枝散叶,开花结果,重又生长出一片苍茫蓊郁的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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