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绳子,真成了波涛汹涌中的救命稻草,有了它就有了依靠,跌跌撞撞上到救护车顶上,管不了那位已经有些吓疯了的司机,一手拽住绳子,一手抓住钢丝绳,身子一扑就钻进了洪水里,摸索着挂好了钢丝绳,等待他浮出水面的时候就成了泥猴子,高举起一只手臂,向羽队长挥了挥手。
岸边等待拖车的几台汽车,发动机剧然间轰鸣起来,救护车和油罐车同时在洪流中移动起来。期待已久的人们欢呼声如春雷般滚滚响起,连成一片,一浪高过一浪,还有止不住的泪水,流淌在激动的面颊上。
突然,一声凄厉的哨声过后,一切都静止不动了,让人们的欢呼声嘎然而止,没有人掌控的救护车向瀑布偏移,就要翻车了,救护车司机在车顶上瘫软着浑身颤抖,欲哭无泪,看看就要倾覆的车束手待毙,想让他去掌控方向盘?是不可能了。
低矮的救护车驾驶室,全部淹没在洪水里,谁进去都会淹死。刘征看了看驾驶室,既是想进去,淹没在洪水里的车门子也打不开呀?唯一的办法就是打碎风挡玻璃,从车体外面掌控方向盘。刘征急情之下用脚踏,用手砸,都不能破碎风挡玻璃。
站在岸边的羽队长和司机们都知道,钢化的风挡玻璃,具有很强的抗压特性,却经不住硬物撞击,只要破碎一点点,整块玻璃就会轰然碎裂。现在怎么能让它轰然破碎却成了当务之急,一时间举手无措。
什么事情都有两面性,开车的人,平时最怕的就是在公路上溅起的碎石击碎玻璃,而现在却成了难题。世事难料,不过如此。想给刘征抛一块石头就能击碎玻璃,可几十米的距离没有把握,石头小了不解决问题,石头大了会伤着人,举棋不定。
白驹过隙的时间就是生命,赢得了时间就赢得了生命。费了九牛二虎的努力,眼看着就要大功告成,却让一块小小的玻璃成了拦路虎,岂不可惜?羽队长心急火燎想抽烟缓解压力,伸手到口袋里却碰到了手枪,他灵光一现,何不用手枪击碎玻璃?
毫不犹豫的他掏出手枪,朝天就是一枪,“叭”一声枪响,让所有人为之一振,刘征吓得差一点掉下洪流,他惊愕的抬头一看,羽队长用手一摆,他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
驾驶室顶上有人,救护车里一定有人,薄薄的一片玻璃,挡不住子弹到此为止,一定会穿破玻璃而贯穿飞去,如此惊险的举措,考验着他的胆气魄力。只见他跑了几步,与救护车玻璃形成了夹角,在众目睽睽之下举起枪扣动了扳机。
“叭”一声枪响,玻璃应声坍塌了,车头上活靶子一样的两个人,吓得瑟瑟发抖,神情恍惚,就像在做梦似的,河岸上的人们却一片欢呼。所处的位置不同,感受自然就不同了。
惊魂未定的刘征,闭住气把上半身塞进了驾驶室,松手刹摘挡位一气呵成,露出水面缓了口气,招了招手后,又把上半身塞进了驾驶室掌控方向盘。从洪水里拉出车来实在是太容易了,油门一踩十几秒钟就完成了。可这十几秒钟,让军人们演绎了一场人世间最壮美的真情,经历了一场波澜壮阔的生死抉择。说复杂,那可就太费劲了。
成功了,军人的成功,就是所有关心遇难者人们的成功。成功的喜悦,让所有人欢呼雀跃。河岸边上的人们一下子把军人们团团围住呼喊着,跳跃着,仿佛忘记了洪水带给人们的苦难。
羽队长却忧心忡忡提着枪,跑到救护车的另一侧去观察弹孔。救护车就像一个巨大的水箱,破损的地方太多,密封不严的地方更多,到处都在冒着形状不同的水柱,唯有一个地方的水柱光滑圆润,那就是弹孔。
救护车里少不了人,他害怕子弹伤着人,选择了车体一角,现在看来没什么大碍。为了救救护车里的人,手忙脚乱的军人们失去了细心,没有考虑到灌满水的车体,突然打开门是个什么状况。
两个愣头青合力打开门子,仿佛就像打开了水库的泄洪闸,车体里的水豁然间奔涌而出,殃及无辜,躲不及的人打湿了全身惊叫不已,一阵哗啦啦倾泻的流水声过后,就是叮叮咣咣的乱响,还有哎呀妈呀的叫唤声。
随着水流冲出来的医疗器具不在少数,掷地有声撒了一地,还有奄奄一息的六个人。围在车门子跟前的人也遭殃了,被强大的水流冲的七零八落,哀声遍地。其他人被水吹倒了,惊魂未定站起来就完了,还有一个孕妇却哼哼呀呀站不起来,原来这台救护车是抢救孕妇的,随行的人有丈夫,婆婆和嫂子,还有医生护士。
他们浸泡在洪水里时间太长了,体温严重流失,一个个浑身颤抖,就要抽疯了。开救护车的司机被军人们从驾驶室顶上接下来,两腿软弱无力,傻呆呆不言不语,看样子真是吓坏了,谁若不信?身临其境一回就知道了。
人世间吓死人的事情一定会有,绝不妄言。机灵鬼通讯员早就架起喷灯炉,烧开了好几锅开水,就等在雪水里体温流逝的人们上来后喝一口,驱寒暖身,那可是世界上最好的灵丹妙药,立竿见影,卓有成效。
带着锅上路的车队可不多,除了长途奔袭的解放军,还能有谁?被冻坏了的人们,军人们脱下皮大衣为他们保暖,端上滚烫的开水暖心暖肺,他们恍如隔世,根本就不相信此刻是在阴曹地府,还是温暖人间。
羽队长没顾上去看看黑子和刘晓强,他们两个人被士兵们颤巍巍刚刚扶下车,他却黑着脸到来了,没有一句安慰的话,张口就吼道:“谁让你两个人下车了?还有一个兵下落不明,难道不要了吗?”
“哎呦呦……”黑子浑身颤抖,下颌嘎嘎作响,可怜楚楚的说:“我我,我的腿和下半身都失去知觉了,能能,能不能歇一歇再说?”
“不行。”他一改往日嘻嘻哈哈的神态,一本正经的说:“只要你不死,就得坚持到底,上车。通讯员把五台车连接起来推到河对岸,所有的南方兵除刘征之外,统统上到油罐车顶上去河对岸,把我们的战友找回来,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命令,听明白吗?”
“明白了”大家异口同声,天摇地动。
羽队长手一挥:“出发”
被救的人安全了,尽管他们一时还缓不过劲来,可救人的人还生死不明。此刻的羽队长红眼了,已经把几十号军人的命赌上了,这就是他的秉性,哪怕是全军覆没,也不能不管一个兵的死活。
这既是重于泰山的使命,也是责无旁贷的责任,更别说是亲如手足、朝夕相处的生死弟兄,血浓于水,岂能置之不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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