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不笑的她也不敢确定这事儿,可是,若不这样,姑姑不会为她争挨着三爷最近的这个院子,这就一墙之隔。
十一太太看到侄女确定的点头,心里自然是高兴,这六房本就紫微星笼罩有大出息,谁能想到本死了的少爷竟有这样的大出息。
族里这段时日,提起这件事简直是欣喜若狂,从前在文人圈儿那是个出钱的活计,四处贴补才养出的好名声,可靠上这位三爷的关系,可不同了,翻天覆地的不同。
不说旁个,就只说走货这件事,宫家的爷们们从前跟着镖局子那是风里雨里吃苦受大罪,那是匪也要防,官家盘剥更是催命。
现在不一样了,天南地北看到驿站进去找到负责兵部接待的老爷,说是城门管侯的族人,不但人,货物也能进去。
从前凭着哪年不出事又不死几个人,可有了三爷起,这样的事有,可明显就少了。
遇到那关关卡卡,打出家里三爷的旗号,那些惯爱盘剥的兵老爷也给面儿。
宫家行商十数代,如今方如人般走城过防,货物入城公公道道,该交多少他们就交多少。
这是能庇佑举族的麒麟子啊,族长爷为这事,就带着全族活过六十的老人,从此不再食荤腥,再不穿细棉,愿将往后福分都送到此子身上,愿他一世安康百子千孙。
十一太太心里高兴,抬手就将手上一个油润的白玉镯儿摘下给侄女戴上,戴好摸着她手部柔润的肌肤,又捏捏尖尖十指轻笑道:“想不到我儿有这个福分。”
谢俏含羞说:“可阿爷说家里姑姑最有福气的。”
十一太太轻笑:“傻孩子,你知道什么啊。我这一生都艳羡小门小户夫唱妇随,谁不想早起睁眼,看到的是往后埋一个坑里的当家人,他给你抗山托地,哪怕是穷点儿呢?都是嫁人,我这辈子跟你姑父相处却不足两年,那么久了,他长啥样我都忘记了。”
她伸出手拨拉开侄女儿的头帘儿笑道:“我们阿俏生的好,竟有个早起能看到爷们儿!你要记住,若你如意,以后要孝顺乖顺,不要跟你们奶奶生气,不要仗着娘家亲戚到太太面前说是非,遇到事情要跟老爷奶奶一条心,你们才是一家人。”
谢俏点点头,抬脸却看看窗外高墙,还有高墙边上的假山。
十一太太憋的狠了,还在那边唠叨呢。
“咱们三爷如今才多大,以后必定封王拜相,他们这一房是神仙血,你若给他生个一儿半女,从此便再不必坐房檐了。”
谢俏听到姑姑这样说,便低头捏着帕子,手指握在手心几乎要把皮儿抠破。
她说谎了,人家三爷根本谁也没看。
谢家与宫家都是商门,也是世世代代联姻,才能互相信任搭伙做买卖。
谢家买卖虽没有宫家大,那也是家里开着大染坊,曾经周围一府人身上穿的里里外外,那都是谢家染的布匹。
谢家有钱,生下来女孩儿也是娇贵养大,等到懂事了,又开始教着认字读书,盘账掌家,这都是给世交家预备的。
如此才有了她姑姑到了年纪,就嫁到宫家做十一奶奶的好事。
谁能想到呢,偌大家业遇到国难,那也是弹指灰飞烟灭,命保住就不错了。
谢家做的附近买卖多,前朝末年就被人端了锅子败落了。谢俏姑娘出身商门,又没有好嫁妆,就找不到门当户对的姻亲。
怎么办?长大的姑娘就只能送到从前的姻亲家做继室,做妾氏。
好歹各家帮衬之下,谢家如今有些缓和,可到底祖宗基业丢了,复苏还要看谢俏的兄弟们。
两个小丫头捧着剥了皮的果仁肉进屋,恭恭敬敬的放到表姑娘面前。
十一太太想到好事,心里一激动便站起去翻箱子,还打发人去套车,她要舍个大价钱,在这燕京最好的铺子给侄女儿做最好的首饰,最好的衣裳,总不能让人小看了谢家女。
这位没男人挑剔,就好吃好喝把自己养的圆胖,她站起来滚了几步,又回身拉住侄女的手悄悄说:“心肝,好阿俏,你若真的能入了这门,旁的姑姑不敢保证,你的嫁妆都不必你姑父拿,咱谢家砸锅卖铁,压箱给你至少拿三万贯。”
谢俏拧了一下帕子不说话,心里更上几分莽勇,有点豁出去了,今晚不成事儿,她便死了算了。
十一太太想美事儿般的轻笑几声后说:“好心肝,以后你若给三爷生上一儿半女,便是咱谢家祖坟冒青烟,兴家就是眨眼的事儿。你乖,往后若是奶奶吃味儿,不喜欢你,你也不许恃宠而骄,更不能成为六房乱家的祸头子。
你就把心给我安到踏实地儿,你给三爷生一百个儿,咱九房砸锅卖铁给你养着!只要是我阿俏生的!我也戒了荤腥,下辈子吃斋念佛给你积福……”
想到侄女确定的话,十一太太心里欢喜抱着侄女,对着她脸蛋左右各亲一口,便圆滚滚的出去了。
还笑的咯咯咯咯的。
姑姑走远,谢俏才缓慢的呼出一口气,下意识又去看隔壁的高墙假山。
她长到十四,姑姑寂寞,就把她接到身边娇养,那也是被人伺候着的表姑娘,吃穿花用上上好不说,读的书,手里的绣工,比城里各家小姐那也是不差的。
宫家六房有了大出息人,宫家得了实惠,便自这一代起,全家上下只要爱读书的,都会支持,还不分男女。
谢俏便上了顺风船,她写的字儿可是被六房老爷夸奖过的,如此他姑父便高看她,还给拨了与宫家小姐们一样的月钱。
从前,谢俏以为自己过的是比起娘家的那些姐妹好一百倍的日子。
她就安静的等长大,等长大了就让姑姑找个宫家少爷,哪怕是庶出少爷,留在老家那都是当家奶奶,并无太大区别。
可谁能想到呢,还是夏日那会子,姑姑带着她去府城参加府尊老爷家的聚会。
她早就听说府尊老爷家有个才女姐姐,那位姐姐写的诗文她也看过,其实吧,就那样。
心里有了攀比之心,谢俏便有了找机会压谁一头的想法。
可谁能想到呢,她兴冲冲跟着姑姑带着三车礼品去了府尊家,她艳羡崇拜的姑姑却是个坐廊下的。
是的,被人请进去坐在廊下,跟一群商户奶奶在那边叽叽喳喳还很荣耀的样子。
最后,府尊老爷家的席面,她们也是在廊下吃的。
至于那位作诗写赋不如自己的府尊小姐,她连房都进不去,更不提二门了。
心神被侮辱,谢俏久久难以释怀,她不求富贵,就想要份儿尊重。
她永远无法忘记,那府尊家传菜的婆子托着大木盘过来,用脚踢她的新裙儿说:“哎哎,姑娘受个累,把这菜往桌上放一碟儿。”
谢俏木讷的站起,双手从盘子里取了粗瓷大碗装的一碗肉上桌。
她们这样的人家去了官宦人家的,竟连人家的细瓷都不配用。
从哪之后,谢俏便想开了,她就是做妾,也要做六房的妾,不为其它,就只为坐在屋里端着没有豁口的细瓷吃饭。
十一太太上街花了足足千贯,给自己侄女儿上下买了七八身,这可真是大出血了。
可她却想不到。
这夜,谢俏姑娘内里穿着薄纱,熏了一身的香味儿,等到三更鼓众人都睡了。
人家这也是个胆大的,就悄悄起身出屋,沿着贴墙的假山她就上了墙。
可,万万没想到的事儿,她才刚攀上去,那墙头竟坐着一个巧。
宇文小巧老日子没在燕京出现了,她听了长辈的劝阻,说好的夫妻最起码也得琴瑟和鸣,莫不静好。
这就是说,必须要学个乐器才能支应这种情景。
她想了很久就选了萧,主要这玩意做成铜的,携带方便还可以御敌,遇到那碎了她心肝的冤孽,她就能随时拿出来与他静好。
如此这位实实在在学习了一番,好不容易吹出一首完整的了,她便去寻他,结果不在衙门,不在郡王府,不在亲卫巷。
又四处一打听,原来又有了新地方躲他了,啧啧,这小宁脾气也是可以了。
如此,宇文小巧便在宵禁之后,拿着腰牌找到宫家,坐在院墙上,虔诚的预备等到天明吹给胡有贵听。
恩,她才坐了没一会子,便看到身后的院子里,来了敌情……
哼,她就说么,自己这冤家生的这般好,如何没人来抢?
可算给她等到了。
那谢俏上了墙,便看到黑漆漆夜色里,一对大眼白子对她一顿翻。
攀这墙头本耗尽谢俏一生的勇气,惊恐之下,这姑娘当下就尿了,却不等她尖叫着从墙头掉下去,那鬼却气哼哼的说:“呔!你个采草的瘟货,也不看是谁的人你也敢动!”
这宇文小巧绝不是个好东西,真的,她看到这位描眉画眼一身香,直接上脚对着人家姑娘就正面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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