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白向林泽秋发起了微信好友的添加申请。
添加成功以后江逾白坐在沙发上,左手微微遮挡屏幕,右手键盘将林泽秋备注为“大舅哥”。
林知夏凑过来偷看他。
江逾白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在林知夏的脸上。他看见她浓密的眼睫毛眨了眨,白嫩的脸颊泛出一点粉色,她小声说:“你别让我哥哥发现了。”又问:“你给我的备注是什么?”
江逾白的声音比她更轻:“夏夏。”
林知夏略显羞涩:“我还以为,你会叫我夏夏老婆。”
江逾白笑了笑:“我马上改。”
林知夏搭住他的手机:“不要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江逾白却说:“我有这个意思。”
江逾白和林知夏窃窃私语的时候,林泽秋就站在一旁观察他们二人。不知道为什么林泽秋的脑海里蓦地闪现柯壮志临走前含恨骂出来的一句“绿茶”。
如果“妹夫”是一种满分一百的考评制度林泽秋暂时可以给江逾白打六十分刚刚及格的成绩,多一分都不行。
但是,林泽秋的爸爸妈妈对江逾白的印象似乎越来越好了。
午饭的餐桌上爸爸给江逾白夹了两次菜,妈妈问了江逾白不少问题。江逾白始终保持着极好的耐心。他语气温和谈吐风趣哪怕涉及到“你觉得林知夏的舅舅和舅妈怎么样”这种危险的话题,他也能巧妙地化解尴尬,既给舅舅一家留面子又很向着林知夏。
这天下午雪停了天色初晴阳光耀眼林知夏的爸爸在阳台上翻晒萝卜干,林泽秋动作利落地帮忙。江逾白为了表现自己主动去厨房洗碗。
江逾白几乎从来不做家务活。他不小心摔了一只碗碎瓷片洒了满地。
林知夏第一个听见厨房里的动静。她跑过来想帮江逾白他立刻制止:“别过来,我收拾。”
江逾白捡完大块的碎片,又用笤帚和簸箕扫地。
林知夏一直盯着他。他自嘲道:“我笨手笨脚的,你别嫌弃。”
林知夏一脚跨进厨房:“你才不笨呢,你特别好,善良又聪明。”
江逾白俯身靠近她。她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叭”地一声亲了他的侧脸。
江逾白充满干劲地继续洗碗。他站在水槽之前,一边仔仔细细地刷锅,一边扫视厨房的环境。他看见瓷砖上的裂缝,缠着胶布的水管,泛着铁锈的灶台,墙皮脱落的窗框……他还想起林知夏在日记里写过,她妈妈有风湿性关节炎,到了每年的梅雨季节,他们家的地板和墙面都会反潮,妈妈的身体就不太舒服。因此,林知夏和林泽秋都迫切地想要搬家。
江逾白打算在大学城附近入手一套大平层,面积不用太大,七百多平方米就够了。毛坯房装修差不多要一年的时间,等林知夏做完博士后,回到省城担任教职,她就可以直接入住。
大学城坐落于本市的主城区,地理位置十分优越,此处有一片高级住宅区,楼盘售价极高,住户非富即贵,光是一个停车位就价格不菲。
江逾白看中了“私人定制”的顶层豪宅,随房附赠“空中花园”。秘书们帮他整理了几套设计方案,打印在铜版纸上,装订成册,共有四册。
春节假期结束之后,江逾白和林知夏再度前往英国。
林知夏休整了短短一天,便迫不及待地把大部分精力投入她的科研事业。如同林知夏预料的那样,导师为她开创了先河,允许她在今年十月份博士毕业。
组里的同学们听见消息,纷纷向她表示祝贺。
林知夏越发期待她年满二十岁之后的人生。她偶尔会浏览省城的房屋信息,盘算着自己小金库里的储蓄额,还会在网上查找沙发、桌子、台灯等等家居用品的价格。
有那么几次,江逾白来找林知夏时,恰好见到她在挑选沙发。
某天夜里,江逾白抱着四本描述装修方案的图册,敲开了林知夏的卧室门。
林知夏刚刚洗完澡。她双眼水汪汪,脸色红扑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鬼使神差地直说道:“我想给你买一套房子。”
“给我买房子?”林知夏却说,“我准备自己买呀。”
江逾白拐弯抹角地试探她:“你还没有正式开始工作……”
林知夏哈哈一笑:“我有很多奖金,前几天才收到邮件,学院又要给我发钱了。”
江逾白没有说话。他把四本厚重的册子放在了她的书桌上。
林知夏翻开其中一本,瞧见广阔的客厅、高悬的天花板、全景落地窗外的城市景观。她惊叹道:“好漂亮。”
江逾白谨慎地询问:“喜欢吗?”
林知夏坐在书桌前,江逾白坐到她的身边。他们就像一对未婚夫妻一样规划着将来的住所。林知夏好奇地阅读着每一页的内容,怎么也翻不到尽头,她不禁问道:“这个房子有多大?”
“还行,不算很大,”江逾白评价道,“居住面积七百九十四平方米,将近八百。”
林知夏瞬间呆住,心想:八百平方米,不算大房子吗?
但她随后又记起,江逾白是在一座庄园里长大的,对比之下,八百平方米的豪宅确实不算很大。
这座豪宅还自带“空中花园”,林知夏自言自语道:“我听说过巴比伦的空中花园,古代世界的七大奇迹之一,据说巴比伦的国王为了讨他王妃的欢心,按照王妃的意思,特意给王妃修建了一座空中花园。”
江逾白翻开另一本图册:“不止这一座花园,所有配套设施都可以按你的意思来设计。”
林知夏思考一阵,双手托腮:“嗯……还是算了,这是你的房子,你来决定装修风格,我有空就去你家住几天。”
江逾白搭在纸页上的手指一顿:“你说过,等你工作了,我们会住在一起。”
“是的。”林知夏毫不避讳地承认道。
江逾白的声调更低沉:“春节那几天,晚上没抱着你,我睡得不太好。”
林知夏却在思考另一个问题:“我马上要去美国做博士后,你要回国工作,你晚上怎么办呢?”
江逾白拍了一下自己的腿,林知夏轻车熟路地坐到他的腿上。他单手搂着她的腰,一边亲她一边说:“我在家等你回来。”亲吻持续了很久,室内的温度仿佛升高了,闷热的空气让林知夏的头脑变得不够清醒,这时江逾白再问她要不要和他同住,她稀里糊涂地答应了,心底的念头却没改变她肯定还是要自己买房的。
转眼间,二月过完了,三月开春,草地上绽放着不知名的野花,学校的平静生活一如既往。
实验室的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林知夏开心之余,又挂念起温旗的状况。
三月的某一场晨会上,温旗被导师委婉地批评了导师认为,从去年九月份开始,温旗不仅没有实验产出,也没有认真读过任何一篇新论文,更没有完成导师给他制定的阅读任务。
林知夏有些担心,再这样下去,温旗恐怕无法通过博士生的阶段性答辩。
林知夏找到组里的几个同学,大家合计一阵,决定上门拜访温旗,就连印度学姐isharya都加入了他们,这让林知夏始料未及,她以为印度学姐对温旗的观感很差。
三月初的某一个周六清晨,林知夏和她的同学们敲响了温旗的房门。他们等了十几秒钟,温旗慢吞吞地现身了他刚醒不久,胡子拉碴,穿着睡衣,不过看上去还算是整洁干净。
“早上好!”林知夏朝气蓬勃。
温旗老气横秋:“早上好……”
林知夏拎起手里的塑料袋:“我们都带了一些礼物。今年我回国过春节,妈妈给我准备了很多好吃的。我这里有几袋茶树菇、小银鱼、核桃仁和葡萄干……全部送给你。”
温旗听得一愣。
吴品妍从林知夏背后探出头来:“学长!”
吴品妍是林知夏教过的本科生。她成绩优异,才思敏捷,研究方向十分新颖。今年一月份,她就收到了博士录取通知书,即将在十月份成为一名与温旗同组的女博士。
吴品妍是台北人。今年春节,她也回家过年了。她送给温旗几盒老家特产的凤凰酥、金月娘、还有花生蛋卷。她说:“学长!尝尝看!超美味的!”
温旗后退一步。
同胞们的热情让他招架不住。
客人们陆续走进他的房间,站在房子的中央,打量他的物品陈设。他给林知夏、吴品妍分别搬来一把椅子,邀请她们落座。
吴品妍就问:“你能和人聊天吗?”
温旗说:“能。”
林知夏开门见山:“你的医生有没有和你聊过,你最近怎么样了?”
温旗的视线瞥向后侧。今天到场的客人里,除了林知夏和吴品妍以外,其余一干人等都不会讲,而林知夏却用和他聊天,大家显然提前商量好了。他自认和这些同学交情不深除了林知夏,他和林知夏确实讲过不少话,但也是他单方面地听林知夏滔滔不绝。
同学们传递过来的善意,反倒让他有些不自在。
他说:“我在好转。”
林知夏又问:“那现在具体是什么情况?”
吴品妍附和道:“对呀,什么情况?”
温旗猜测,林知夏正在隐晦地问他为什么没有任何科研进展。他和林知夏同时入学,短短一年半过去,林知夏马上就要毕业了,而他却陷入了漫长的倦怠期。
林知夏等了很久,久到其他同学都开始玩手机了,吴品妍望着窗外发呆,鸽子停在窗台前“咕咕”地叫着,桌上的一杯热茶逐渐变凉,温旗才开口说:“我想退学。”
他平心静气地说:“和别人无关,是我的决定。”
林知夏尚在沉思,吴品妍小声问:“退学?学长确定吗?”
温旗身上其实有一些积极的变化,通过心理医生的治疗,他能和别人正常交流,但也是这种交流,让他忍不住反思道:“我不适合读博。”
他对科研事业的热爱度不够,他的读博经历枯燥又乏味,需要一个调整的过程。
林知夏却误解了温旗的意思。
林知夏以为,苗丹怡事件的影响力还在,温旗决定彻底放弃社交。
林知夏诚心诚意地鼓励他:“你的机会还有很多,你这么年轻……”
温旗却说:“不是所有博士生都能毕业。”
林知夏竟然表扬他:“你好坦然,你成长了。”
温旗拿出一套珍藏的杯具,给今日到访的客人们泡茶。
林知夏仍在对他旁敲侧击:“我觉得,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你读博不是为了提升学历,是为了做研究……”
温旗忽然用英语询问在场所有人:“hyiyuhseah你为什么读博?”
印度学姐问他干嘛这么问,他坦然地自称,因为他下周就要退学了。导师的话,让他恍然醒悟,与其留在学校浪费时间,不如早点收拾东西,回家工作。
学姐似乎听说了温旗的故事,随即又问,他是不是因为恋情失败而放弃人生?
温旗连忙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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