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

开学第一个月末慈善晚会如期而至。晚会时间定在了周六晚,地点在一座当地的五星级酒店会场。

学校和酒店等社会各界已经做出了相关宣传,的一个广场大屏幕上也播放着高级的慈善晚宴预告。

一般来说拍卖晚会总在圈内小规模传播邀请不过和学校联合的慈善性质舆论造势却是不小,更多是基于其公益性质与社会影响力。不少已经成名的艺术家也会选择捐赠展出画作然而整个晚宴够格参与竞拍的人却并不多。

易潇安之前在国内拿过的奖很多在国际画界也被看好,参加国际大赛,用作品获得“艺术家”身份也不过是早晚的事只是出于学业原因这次仍是以学生艺术者的身份出席。

她自己有一个带个人助理的名额,就叫上了一直对这个晚宴好奇的r一同参加rs家也是艺术世家,找家里人帮忙也弄到了两张票,激动地给易潇安打电话说她会带着自己的那个日本女朋友一起去。

易潇安说表示欢迎,rs还开玩笑说不过这个画展起拍价都在30美元她是不会有钱去拍下作品的。

易潇安说没有关系她之前在国内对这个晚宴了解的较少问了r之后才知道往年的确会有作品出现很尴尬的情景,来这个晚会的人大多是商界大亨真正懂画的并不多捐出去的钱也是看中了公益性质。

往年经常会出现一幅画展出后反响平平,只是被私下讨论几句后就以几乎不超三轮的价格拿下。

所以除了那些已经成名的艺术家之外她们学生或者业界新人送去的画一般都比较写实,能够在一幅画上让不懂的人最直观的接受到视觉冲击或者明白意理。

像易潇安这样比较抽象派的新人学生,其实很容易陷入r所说的那种尴尬局面。

r专门和她说这件事,一方面是给易潇安打个预防针另一方面其实是想暗示她要不要告诉舒颜。

尽管易潇安的画本身没问题,但r也毫不怀疑,如果真的有什么尴尬的情况出现,舒颜会毫不犹豫地用她能接受的最高价把那副画买回来。

易潇安明白了她的意思,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所有被称为天才、围绕着鲜花掌声成长的少女通常都难以经受未知可能的打击,像一朵娇花一样,易潇安不是。

从小到大,她已经足够学会了适应“失去”的过程。

失去最爱的人,失去暗恋的人,在这些面前很多搓折甚至都不值一提。

不过易潇安还是和舒颜又提了一嘴这件事,两人日常发消息偶尔找事儿聊的时候,易潇安告诉舒颜这周六晚上要去参加晚会,她和r都不在家,防止她白白跑来公寓一趟。

不愿意邀请我也一起去吗?舒颜发消息问。

抱歉,我这边只有一个带助理名额,r好像更需要些。易潇安回复。

她连时间地点都没告诉舒颜,最终只收到对方的一句没关系。

周六晚六点,易潇安身着一袭露背黑色连衣长裙出现在酒店门口,她身披黑色呢绒大衣,脚踩一双黑色丝绒面高跟鞋,将头发高高地在脑后盘成丸子,发髻上还别着一个精致的银色发夹点缀。

易潇安是由统一化妆后随着一些参加晚宴的画者一起来的,酒店的门口铺了长长的红毯,两边挤满了外国记者,不知道的可能以为会是什么明星活动。

红毯上穿着打扮得体三三五五经过,男士着西装,女士着礼服,只要经过就会引起无数闪光灯与热络的寒暄。

易潇安谁都不认识。

陌生的亚洲面孔出现在红毯上,记者们只是愣了一下,就立马嗅觉灵敏地对这个美得像助场明星一样的女生开始拍,同时互相交头接耳问这个是谁。

陌生无名丝毫不影响媒体捕捉的热情,无论今天她的画能否拍出高价,“亚洲美人、新面孔”这两个标签就已经足够自带噱头。

银色的闪光灯快速晃动,仿佛为易潇安一身黑色衣服缀上了银色的流光。

身后r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跑,赶忙眼疾手慢地趁易潇安的红毯结束前帮她把披着的大衣拿下来,白皙的后背露出来,仿佛成为寒冬中的一道绝色,立马引得门口的媒体一阵拍摄。

易潇安赶忙和r走进大堂,按照指引走进宴会厅。

她有一段时间没有穿高跟鞋了,偶尔穿一回,略微的不适并非出丑,反倒是多了几分摇曳的温柔。

作者不参与竞拍,被统一安排在二楼的开放式包厢内,从楼上能看到下面的拍卖情况。

宴会厅虽是复古罗马式的教堂布置,整个大厅以米白色调为主,但这个一二楼的形式倒有点像中国古代听戏的形式。

一楼已经来了不少客人,每张圆桌上安排的座位不多,且都有专属的烫金铭牌。小提琴乐队在舞池边演奏着悠扬的乐曲,整个宴会厅混杂着各种低沉的英语交谈。

rs到的很早,和易潇安擦肩而过的时候兴奋地挥了挥手,表示一会儿非常期待。

她的日本女朋友,也就是之前和易潇安告白失败的女生,也大大方方比划了一个卡哇伊的加油。

易潇安微笑着点了点头,微微扫视了一圈周围,确定了没有她认识的人之后就先跟着上了二楼。

一楼宾客越来越多,大多是美国的富商,一牵扯生意场上的事儿就是人情往来,多多少少都要交谈几句。

时间将近七点,灯光演奏队基本也准备好,在场人都不自觉整整衣服坐正等待开场时,宴会厅的前门忽然打开,在众人拥簇下进来一个不知道什么人。

几乎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边,那人也没停留,可能只是稍微和主办方握了一下手就走到了最前排的位置落座。

宴会大厅太大,再加上都是宽背椅子,被后面人挡着,易潇安看不清那人是谁,只能看到一个隐约的穿着西装的背影,应该是位女士。

易潇安有种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敏感了,她又盯着那个背影看了半天,对方始终没回头,她拿起手机,给rs发了条消息:

rs,刚才进来的那位女士,你知道是谁吗?

稍等,我问一下。

rs在下面一楼,和邻座等人自然好搭话一些,一圈话问来传去,最后易潇安得到的消息是:

不认识,名字叫,不过能坐在第一排红色椅子上的是这次慈善晚会的投资赞助方。

、投资赞助方

那应该不是易潇安慢慢坐回椅子,可手上还是不自觉地给舒颜发了条消息:

慈善晚会就要开始了。

过了大概五、六分钟,舒颜回了消息:别紧张,你的画很棒。

还有一个“猫猫挠挠”的表情包。

你现在忙吗?易潇安又发消息过去。

随着场上灯光变换,主持人已经走上台,用流利的英、法、德等国家语言介绍着今天的晚宴拍卖流程,舞台后的架子也早就准备好,只等今天最重要的环节开始。

还好。舒颜回复。

易潇安盯着这两条回复,说不上来什么不对,但也说不上来完全不对。

就像是就算舒颜真的在这里,这两条回复也是行得通的。

易潇安不再拐弯,直说道:我在这里看到一个女生,背影很像你。

她手中紧紧捏紧手机,过了大概三分钟震动声响起,易潇安赶忙点开手机,上面赫然就是舒颜的回复:

所以,想我了?

易潇安就知道现在说不过她。她微微脸红,暗自嘟起嘴巴回复了一个小鲨鱼离家出走表情包,就收起手机不再看了。

正式的拍卖环节很快开始,第一组展出的是一幅组画,五张在一起,出自一个近些年名气略减的美国画家。

低价30被叫了一次,好像是所有电视剧里拍卖的套路,短暂的冷场过后,很快就被翻倍,最终以80的美元被拍下。

当然钱款是用于公益事业。

作者和拍者易潇安都不认识是谁,只是跟着由衷地为这组画鼓掌。

每位宾客包括画者手上都会有一份拍卖顺序名单,最后的压轴自然不用说,是一位老牌艺术家,今天压根都不会亲自到现场的那种级别。

易潇安是新人,位置自然被安排在了压轴前的几个炮灰位置。

她丝毫没有介意,甚至还捏了一颗手边的葡萄送入口中,安静地用双手撑着桌子看着下面。

画作展出越多氛围越热烈,直到一位学院派艺术家的绘画亮相,包括易潇安在内的所有人几乎都发出了一声惊叹。

这幅画在业内早已成名已久,之前一直属于私人财产,没想到今天这位艺术家竟然舍得作为捐赠出现在这里,更没想到艺术家本人竟然也现身了。

老艺术家绅士地走上台,饱含深情地用法语说了一大段独白,易潇安没有完全听懂却也明白大概意思,他在呼吁德艺融合,感慨书斋生活的同时用行动证明如此。

这幅画的出现将全场气氛拉到顶,画作更是几乎被全场加价,第一排红椅子的投资方更是当仁不让,最终被一位迪拜富豪以500美元拍得。

一锤定音,满座一阵哗然,然而除了惋惜自己没能得到之外,更多的却是一阵绵长的掌声。

中场休息途中一位钢琴艺术家上台,琴键之中缓缓流出一首舒缓动人的音乐。灯影错落,整个晚会的气氛达到顶点。

怎么样了?桌上的手机震动,是舒颜发来的消息。

没想到她还一直远程惦记着。

她探出头,看了看第一排最后进去,那个背影和舒颜有些相似的投资方女士,对方好像始终都没动过一下。

易潇安缩回脑袋,简单地组织语言把刚才发生的事儿给舒颜讲了一遍。

那副画,你喜欢?舒颜问。

易潇安一愣,敏锐地感觉到她可能要干什么,赶忙回答:喜欢。不过不是占为私有的那种喜欢。

那头舒颜看着消息微微扬了一下嘴角:小安。

嗯?

其实总有一天,你的画也会这样。被好多人喜欢,拥有足够的价值。

明明知道舒颜是在安慰她,易潇安还是忍不住回复:会吗。

会。只是时间的问题。

晚宴继续,易潇安将手机放下,还有两幅就是她的画了,三幅来自美国各个院校的学生作品挨在一起,很像是高潮过后的过度节目。

兴味总是差了那么一些。

第一幅被叫了个低价30,无人加价,媒体很快捕捉到这一慕,不断拍着那副画。易潇安明显听到隔壁包厢有脚步声,像是有什么人哭着跑了出去。

可惜,没有人会在公众场合挽留她、安慰她。

光鲜亮丽的背后永远藏着另一种的残酷。

画展继续,第二幅也仅仅是被拍了50的价格,甚至还有人当众说这个学校怎么选的画一年比一年差。

灯光暗下,易潇安的画正在黑暗中被抬上去,手机想个不停,不用看也知道是rs的短信轰炸。

r就坐在易潇安身边,包厢里暖意融融,压根用不着穿外套,易潇安就那样直着身子,像一个公主一样静静地看着那副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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