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莫干山下的大凉军营到大齐十三部,是过了境界线的,只是如今的十三部所有设防,都由大凉铁骑接手。

行至莫干山地势高处,穆安回头看了一眼丹城的方向,轻垂着眼。

“若是舍不得,就让兆晖送你去丹城”,王楚君看着车外荒无人迹的景象,微微一笑:“你想什么娘还能不知道。”

穆安放下厚重的帘子,回头道:“娘什么都知道,巴不得我走呢?娘还没见过萧辞吧?”

“很多年了,那会三年五载回一次京城,那会见过萧辞”,王楚君想着曾经的美好,只要她的安儿在京城,只要穆府还在京城,她就有回去的希冀,缓声道:“那时候的萧辞面冷,不爱说话,娘没想过,你会真的嫁给他。”

穆安坐的端正:“可是我和萧辞的婚事是一早就定下的,怎么能不作数呢?”

“你爹不喜欢你高嫁,娘只想要你以后嫁喜欢之人,皇脉又如何,当初的婚事本就是潦草定下的,谁又会真的作数”,叹了一声,捏过穆安的手,王楚君低声说:“不曾想,你还是嫁给了他。”

穆安心道,差点就嫁不了了。

到了莫干山边界,冰雪肉眼可见的消融,空气中弥漫着长年累月的湿气,人在其中呆的久了,身体都坏了。

兆晖下来走在地上,拽着马,对坐在车头上眺眼远望的穆安道:“这段路多沼地,走着安全,可能要慢些,等日头落了就能看到十三部的旗杆了。”

“嗯”,穆安回神:“走了一天了,大家都累了,慢慢来,歇歇吧。”

兆晖放慢脚步,把马绳给旁边的侍卫,放慢步子到穆安身侧,欲言又止,看穆安盯过来,才低低说:“王妃别怪主子,他从京城到长陵的路上,再到凉都,哪怕是最后攻陷十三部……打空和属下喝酒,嘴上念叨的都是王妃。”

兆晖不是个心软的人,当年将军夫人留沐珣在凉都,他陪伴的时间比谁多,若是心慈手软,就不能让沐珣平安,沐珣对他而言,更多的不是主子,就像年少不更事就养了一个儿子,一点点看着他独当一面,盛名凉都。

两人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什么意思。

穆安没应声,兆晖静静走着,说:“王妃,主子只是想带你回家,想把你留在身边自己照顾,他没想让你和王爷分开。”

“一点都没,他当时要将自己困在太和殿,助王爷带你杀出去,是属下阻止的,将军同夫人不能没有他,凉都城的沐府不能没有世子殿下”,说道心酸处,兆晖几次停顿:“后来,主子让夜凶进京去救过王爷,还有听风,不是主子下令拦的,是阁中弟子不听话,才差点酿成大错,为了王妃,主子什么都可以不要的,他想把沐家亏欠你的都补给你。”

穆安垂眼,一下一下,轻轻的动着睫毛,低声:“我知道。”

“王妃心里有结,主子又何尝不是,你是他的妹妹,他如何不爱你呢?”兆晖苦笑:“主子发兵莫干山不是为了宏图大业,他想给王爷断后,想让摄政王活着,千万不能让他在战场上出事,主子怕……怕王妃恨他一辈子。”

“兆晖,我都知道,我早就不怪他了”,穆安一低头就晃掉了一滴泪,她说:“哥哥若是回来,我就原谅他。”

只要沐珣能平安回来,她什么都能原谅,哪是她的亲人,疼爱她的哥哥啊。

兆晖到现在都不敢去想穆安扎在沐珣肩口的那一发簪,至今留了深深的疤痕。

“主子在发兵北上之际都是遗憾的,王妃不知道,他想看着你来送他,跟他说一句,等着哥哥回家”,兆晖别过眼看着远处,一字一顿的说:“王妃一句……世子,顺风,主子北上半个月都没笑过,他问属下,妹妹好难哄的,怎么办?”

兆晖能有什么办法,他只能心里难受。

转身进了车里,穆安坐在角落,没再听兆晖说了什么。

她不想听了,连日来,她迫切想听到沐珣的消息,却又最怕听到坏的消息。

压抑自己不去想,等着沐珣平安回来。

好不容易抓到了大齐沙兵道的苗头,却不知是吉是凶。

落入埋伏受了重伤,不知所踪,希望会断的。

他们所有人都在怕,兆晖的话,就是最坏的意思,万一沐珣回不来,他希望穆安不要再恨沐珣了。

多好的人啊,怎么能带着遗憾销声匿迹呢。

过了沼地,路上颇具大齐景象,不愧是十三部圣地,路旁的杂草堆里都长着毒草,兆晖提醒大家小心,草里边的虫子大部分都是有毒的。

十三部的界碑处,赫然插着大凉铁骑的旗帜,虽远远不及凉都暖和,却比莫干山下的军营好了很多。

兆晖一早送了消息过去,穆南均身边的亲兵特地来接人。

先将人迎进了外围休憩,颠簸一路,王楚君也没失了精神,她下车走着,问:“南均还好吗?”

“夫人放心,将军一切都好。”

就是知道自己一转头,媳妇和女儿大老远跑来的消息,气的不轻。

十三部外围的建筑整体像丛林生活,满眼可见得种植,多是特制的棚搭建的屋舍,却分外牢固。

屋檐精心描绘着图腾,错落有致,不挡光,算是舒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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