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人向来都是倾囊相授,毫不藏私。虽未曾正式拜师,但林绣很在心中把他当做老师,不由得生出几分敬意。

做学生的连份微薄贽礼都没有,未免太不合规矩。她思来想去,就在这吃食上下些功夫。

现在并非吃梨的时节,花了不少铜板才买来三只鼓鼓囊囊的大黄梨。林绣扇着炉火,不忘跟庄娴贫嘴。

“正儿八经京白梨熬的小吊梨汤,有价无市。”

熬了不多时,银耳出胶,浓浓稠稠、黏黏滑滑。

冰糖与话梅自不能少,一个洁白,一个黑亮,都一股脑抛至长嘴长把儿的铜吊子里,看不出多大分别。

末了再撒点鲜红的枸杞,不必多,红莹莹的几粒点缀才好看。枸杞吸了汤,饱胀得近似小球。

林绣想起来这在哪儿见过了,她之前试图把葡萄干还原成葡萄,皱巴巴的葡萄干泡进水里也是这样。

话梅煮水,原本的一缕幽香被无限度放大,空气里皆是酸甜味道。

客人探头问道,这灶上熬的什么。

林绣有点为难,问了不给人家分点尝尝未免太小气。可拢共就两个梨——她削皮时先解决掉一个。

庄娴含含糊糊道,“唔,是妇人家吃的滋补汤。”

好奇的食客们都伸回头,果然没人再问。

林绣展颜,也罢,先让江大人做一回妇人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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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忙活活到了晌午,她懒得再开火做饭。庄娴领阿蛮去隔壁吃烧饼,只留自己和褚钰大眼瞪小眼。

林绣想了半晌,豪气顿生,排出三个铜板,“阿姐请你去今耀楼吃饭。”

仍然是黑粗眉的一袭男装打扮,身后跟个青衣白衫的小厮。两人大大方方朝着今耀楼进发,模样半点不像是去别人家偷师的。

进门处彩帛斑竹,可窥见其富丽堂皇。从大堂往里走,大幅屏风相隔出独立的空间。

林绣一摇折扇,递上块碎银,“烦给我找个能议事的地方。”

小二笑得殷切,“得勒,客官您且去三楼。”

珠玉垂帘,丝绸绣幕,vvvip包间果真非同凡响。人前她还能保持淡定,等小二下楼去取茶水,林绣忍不住东摸西看起来。

林绣抚上古铜色的木桌。嚯,红沉木的。

再敲敲洁白如新的瓷碗,碗周描着细细一圈金线,愈发显得自己寒碜了。

有个抱琵琶的女子正唱着小曲,陶醉在温软歌声里,不觉飘飘然。

正要吩咐叫个乐师过来,身后褚钰咳嗽一声,“公子,干正事。”

林绣很不好意思地一笑,忘了。

铜壶自上而下注入清茶,小二早垂手而立等候一旁。听她招呼,忙呈上菜单。

林绣偷偷观察,壶嘴朝向客人,确实讲究。

菜单上书,吃食分“北面”、“南食”、“川味”、“胡饼”四大种,其中小类更多,一张纸都快盛不下。

看她犹豫,小二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本店特色,罢了还补充一句,“最新上的雁门羊蹄,原州清鲢也都是顶顶新鲜。”

林绣与褚钰对望一眼,怎么这么叫人自惭形秽呢。

不知哪位大家曾说过,吃红烧肉最考验饭店的水准。可惜她连着吃了几天的大肉,此刻没肚子再享用美味。

褚钰给她悄悄出主意,“点千丝豆腐和珊瑚里脊。”

千丝豆腐讲究豆腐如头发丝般细,珊瑚里脊则是将鱼肉快刀慢斩成珊瑚状,浇上酸甜口的芡,不能断也不能散。这两样菜口味如何且不论,都极其考验刀工。漂漂亮亮地摆上两盘子,光看就够唬人的。

林绣压低声音,“你生怕人家不知道是同行吗?”

褚钰点点头,也是。

挑了半天,小二心中略有些失望,这两位公子只要两碗馄饨与银耳莲子羹,还以为他们很能吃呢。

热腾腾的大肉馄饨很快端上来。豆芽打底,上撒葱花芫荽辣椒面,红的绿的交织,更显馄饨莹白剔透。

怪不得说起名重要,一个“大”一个“肉”字,足以让人想象到其中腴肥丰润,若叫小素馄饨就不美了。

馄饨拖着金鱼尾样的面皮,微红的内馅丰满,又不至于像扁食一样圆而鼓。极薄的皮儿滑溜溜,刚一送入嘴中,就往胃里走。

林绣咬到一半突然停住,肉馅里还包着整颗通红的虾仁!

现在不是吃虾的季节,也难为后厨找来这么饱满的虾。只是略有腥气,想必是在腌制时出了问题。

白璧微瑕,不伤大雅,毕竟服务很贴心,价格也不贵。

林绣吃着突然有些心气郁结,怎么有点想放弃了呢。

褚钰吃完馄饨,正捧着碗滋滋喝汤。这个年代没有味精,汤底的鲜味应该是猪骨高汤慢炖出来的,再佐以紫菜和虾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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