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透明琥珀样的羊筋嚼在嘴里嘎吱嘎吱响,她闭上眼细品味道。又脆又韧,满口脂香,若是给绿林好汉们拿去,只这一盘就能下两坛子酒。
小茴香与孜然粒研得细碎,再匀上撒一把细辣椒面,粉白的肉瞬间红起来。
铁钎烤出来的小串更入味,却稍不解气。她更喜欢串成大串时一口狠狠咬下的满足感。
红柳木自带异域的神秘风情,消解油腻之气。林绣边吃边想,木香与肉类真是天定良缘,怪不得烤鸭也要宣称是果木烤制。
热辣辣地吃了一遭,重头戏还在后头。
小块牛肉在火上慢熏,黑胡椒酱与黄芥末漂漂亮亮摆成一碟。中式的炭火烧烤自然好,美式BBQ熏烤的橡木香也毫不逊色。
一种是“烟熏”,一种是“火燎”,两相协同,各有风味。
酒兴正酣,外面响起砰砰敲门声。难道自己忘记挂牌子了?
林绣挠挠脑袋,朝门外朗声道,“今日已打烊,请明日再来。”
拍门声未停,是女子娇娇蛮蛮的声音,“有好酒却不叫我,着实可恶。”
陶如蕴等候半天才进来,她一撩裙摆,自来熟地坐下。
林绣递上羊肉串,接过她手中的细长木匣。一管狼毫笔包装颇精细,里三层外三层地放在匣子里。
陶如蕴嚷着要喝酒,端起来一尝,大赞好风味。怪不得人人都爱脍炙之美与饮酒之乐。
“就是比我在江夫人那儿喝到的蜜酒也不差呢。”
林绣给她端来盘烤牛肉,既是零碎部分,还省去不少自己剪的功夫。
牛肉筋头巴脑,鲜嫩多汁,配上酱更味道浓郁。胡椒以颗卖,贵得很,她细细研磨了,不放过一点碎屑。
陶如蕴啧啧称奇,“胡椒做酱倒是从没吃过呢。”
林绣往彩椒串上也刷层薄薄的黑胡椒,“是西洋人的吃法。”
“这是从何看来的?”
林绣想了想,很笃定地道,“古籍上如此写。”
记忆里还真有本古籍写到,“胡椒,出摩伽陀国,呼为昧履支。”海运不易,香料比肉还珍贵。
曹公写红楼,占花名行酒令,象牙签子分外风雅。林绣也不免心痒,刻了几个木头签子,充作超超低配版喝酒划拳。
吃到末尾,已酒足饭饱,只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陶如蕴摸摸肚子,“还想吃点甜的。”
林绣赞同地点头,她吃烧烤向来是以黄金奶油小馒头为结尾的。只是此刻去哪找小馒头呢。
庄娴把烤串翻个面,腾出手捅捅她,“姑娘今早试验的空心饼不知行不行。”
这正正好!林绣转身回厨房端出盘点心来。
点心色泽焦黄,中空而外脆。陶如蕴尚有胃口,兴致勃勃地要拿来吃。
林绣笑着把她的手打开,“莫急,还有最后一步呢。”
上次的粉红纸笺还没用完,描金画云的,颇秀雅好看。她用陶如蕴赠的笔蘸墨写字,背过身塞进饼干里。
“一人挑几个。”
之前在国外除了钟爱的BBQ,她也常去中餐馆。并非喜欢奇怪味道的左宗棠鸡和蒙古牛肉,而是为幸运饼干来,算作如水平淡生活中的小惊喜。
她常抽到什么“上帝关上一扇窗时”“表达你的爱”这种鸡汤。同行伙伴抽到数字,还兴致勃勃地去买了彩票。
也有人抛售股票前特地吃顿中餐,根据饼干纸条上的字决定加还是斩。
没发酵粉也没烤箱,自己仿样做的“幸运饼干”,学了炸麻团的手艺。
外皮比蛋卷更酥脆,捏起来韧而有劲,不会碎成一手渣。
还好只有自己是穿来的,没人笑她不中不洋。
陶如蕴笑着抽了两个,“我向来是不信这些的。”
吃掉饼干展开纸条,一张是关河迷住去,一张是云来无限思。
林绣煞有其事地解签,“说明让你忧心的人在远方,许是如意郎君正借此签来暗示呢。”
正如三个读书人求签的故事,这签诗与解签,从来是信则有,不信则无。若是算命的刘瞎子在此,定要唬得人乖乖掏钱。
陶如蕴笑着锤她一拳。
“看穿戴与面色就能猜个大概。”庄娴补充着,“左不过为情爱、钱财、家事、顽疾所扰。”
林绣端起酒仰头饮下,“看施主这穿金戴银的,倒不知烦恼为何了。”
陶如蕴白她一眼,“说来倒有人爱故弄玄虚呢。”
林绣放下酒盅,饶有兴味地听她继续往下说。
“什么风雅集会,不过附庸风雅而已。”
士人们饮酒饮茶,吟诗作对。连卖吃食的小贩都爱起个高雅名,明明是青笋,非要叫朗玉。
谈笑间一坛酒快要见了底,她又搬出坛桃红酒,“这可真是不醉不归了”。
一碗青梅酒,一碗桃红酒,酒意让人脸色酡红,说话也开始大舌头。
陶如蕴随口胡诌解了几个签子,竟也大差不差。
庄娴拍掌大赞,“越发有成仙的潜质了。”
几人都醉得东倒西歪,只有林绣还算清醒,咬着牙把人一趟趟往屋里扛。
说什么也再不同她们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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