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青又苍老又憔悴,而且瘦得厉害,气若游丝的样子。

司晨光赶紧把两岁的孙子递给保姆,让她带孩子上楼去玩儿。

“袁青,是你吗?”司晨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袁青直勾勾的看着司晨光的孙子,答非所问。

“那是你的孙子吗?”

“对,我的孙子,两岁了。”

“泺毅娶的是谁?”

“花朵儿。”

“他们终究还是在一起了。”

她们母女这辈子,终究都败给了她们母女。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她现在最重要的,是见到女儿,确认她还活着,这就够了。

“我的童童,她也结婚了吗?她是不是也有了一个这么可爱的孩子?”袁青喃喃自语。

“是啊!童童现在怎么样了?”司晨光问。

“我们刚刚离开这里一个多月,她就离家出走,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找她,我想她是不是回到这里了,我就回来看看。”

司晨光很惊讶,“她竟然离家出走了?不会是犯病自己跑出去找不到回家的路吧?”

“不,她不是犯病跑出去的,是离家出走,她走的时候很清醒,把她该拿的东西都拿走了,如果是犯病的情况下跑出去的,怎么可能把她的东西都收拾走了?”

司晨光对袁青的所作所为很不屑,觉得她现在这么惨,都是咎由自取,可是想起童童,他心里又特别揪心。

无辜的孩子,被袁青毁了一生,如今连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我活不了几天了,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看一眼我的童童,大哥,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童童的下落?”

司晨光心里像被针扎一样刺痛了一下。

十多年前,他曾经的妻子,也是狼狈不堪的来到他面前,说想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见见孩子。

他痛恨她的背叛,心里充满了愤怒和耻辱,他把她大骂一通,说她自作自受,是老天惩罚她,让她后悔,让她得病,让她落魄,她死有余辜,没有任何人会原谅和同情她,总之,他对她没有一点点怜悯之心,甚至还极尽嘲讽和奚落,他最终把她赶出了家门,看着她失魂落魄的离开。

可是他为此自责和后悔了大半辈子。

如今,这个同样令他厌恶的女人,同样狼狈不堪的出现在他面前,说出了同样的话。

历史的悲剧重现,他却不能再让自己多一份遗憾。

尽管他对她曾经所有的过往很不耻,但是,他却再说不出拒绝她的话。

在司泺毅的努力下,袁青弥留之际,终于见到了她的女儿。

童童结婚又离婚了,独自带着一个一岁多的女儿,在她知道司泺毅和花朵儿结婚的消息以后,就快速闪婚,不久又闪离。

听说她的妈妈在南市已经病入膏肓,奄奄一息,就等着见她最后一面。

她抱着女儿嚎啕大哭,考虑了三天,终于还是带着女儿回南市见到了妈妈。

几天都滴水未进的袁青,看见女儿,竟然神奇般挣扎着爬起来,用枯瘦如柴的手,摸了摸女儿的脸,拉了拉外孙女的小手,嘴唇颤抖着道:“童童,无论如何,我都是爱你的,用我所有的热情和力气爱着你。”

说完,她激烈的咳嗽起来。

她也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说出了这句她藏在心里多年的话。

女儿扶着袁青躺下,她拉着女儿的手,平静的闭上了眼睛……

童童没有哭,面对这个她又爱又恨的女人,她这些年来一直在躲避着她,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她。

如今,她在生命的最后一科,用尽生命最后一丝力气说出了她的心里话。

此时此刻,童童相信妈妈说的是真的。

她无论如何狠毒,曾经做过多少令人不耻的事,但是她心底里最柔软的地方,永远珍藏着对她这个女儿毫无保留的爱。

因为在这个冷酷无情的社会里,她对一切万念俱灰,可是女儿,却还是她坚强和勇敢的理由……

童童把妈妈安葬在了南市,但是她没有按照袁青的遗嘱,把她安葬在岑凯旁边。

不管是孽缘恶缘,她希望他们生死不复相见,今生缘今生了。

梅林和秦勤,在袁青去世以后,终于复婚了。

袁青,曾经是生命力那么强烈旺盛的一个人,好像这世上就没有她做不到的事,可是最终,命运不由人,她再会算计,也算不过命,就这么说没就没了。

余生有限,又何必浪费在相互的折磨中呢!所以珍惜当下,秦勤终于放下了所有的芥蒂,重新接纳了梅林。

早在多年前,凌沉香就不再过问儿子的事,也不再逼着花朵儿认祖归宗,她和一帮老太太旅游唱歌跳舞,过得热热闹闹。

袁青去世的葬礼,凌沉香还是去了。

她看着墓碑上袁青曾经鲜活的笑容,百感交集。

自从袁青离开南市,她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她,就是见到,她也不会再多看她一眼。

可是现在,她突然惊讶的发现她和袁青有许多相似的地方。

她们同样自私,贪婪,冷漠,骄傲,自命清高,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如果不是孙女朵儿把她骂醒,她不知道还会继续把儿子害成什么样。

她比袁青幸运,因为她有一个真正有智慧的孙女。

凌沉香觉得她和袁青最多算聪明,而且还是小聪明,她们却一辈子为她们的那点小聪明自鸣得意,殊不知,她们就是被困于这点小聪明里面,看不清楚真正的自己。

虽然凌沉香唯一的孙女,引以为傲的孙女不姓梅,姓花,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她是梅家的血脉,其他的那些形式上的东西,她看开了。

她已经和司晨光商量过了,朵儿第二个孩子,不管男孩女孩,都让他姓梅。

司晨光爽快的答应了。

现在的日子,他很满足,儿子和儿媳妇那么忙,肯生二孩,他已经是烧高香了,姓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

福妞也生了一个粉妆玉琢的闺女,比朵儿的儿子小半岁。

她笑着说,两家以后结亲。

花朵儿笑着道:“三代之内,本来就是亲人,结什么亲?”

福妞拍着脑袋,“我咋把这事给忘了,找对象的时候,不应该找你家的亲戚,你看,儿女亲家做不成了吧!”

大家哄笑了起来!惊落了院子里梅花的花瓣沸沸扬扬撒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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