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荔欲言又止地顿了一顿,但想起江星序的嘱咐,喉咙一动还是忍下了要跟灿灿说的话。
孟清泽的事情并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江星序也一再嘱咐过目前暂时不要透露关于他的任何信息,无论是性别还是年龄等。
看来只能过一段时间再告诉灿灿。她想。
于是白荔只改口道:“清泽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新学期开学的时候,他会和你念同一所小学,所以灿灿,你要和清泽好好相处。”
“我知道。”纪灿灿说,“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说完,纪灿灿朝着孟清泽笑了笑,去牵住他的手:“你今晚和我一起住好不好?”
孟清泽低垂着脑袋,细软的发丝遮盖住了神情,叫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察觉到孟清泽的僵硬,纪灿灿仍拉着他温暖的小手没松开。
半晌,纪灿灿才听到他沉闷的声音缓缓地响起:“恩。”
声音很好听,脆生生的。
只可惜他不太爱讲话。纪灿灿自顾自地想着。
说了一个字以后,他又再次默不作声。
纪灿灿也不在乎他的冷淡,兴高采烈地领着他走向自己的房间。
孟清泽的话很少,大部分时间都是纪灿灿在说,他在听。
“这是我的房间。”纪灿灿大方地分享自己的玩具给孟清泽,一股脑地往他怀里塞,“玩具你都可以随便玩,喜欢什么就拿过去。”
“谢谢。”孟清泽乖巧地说道。
纪灿灿摆摆手:“不用这么客气啦。”
尽管晚上的时候纪霖汌带回来全球限定的一条高奢项链,但纪灿灿的小脑瓜里还是固执地认为,孟清泽才是属于她的生日礼物。
是特别的、限定的礼物。
在她生日这天突然出现的。
纪灿灿很喜欢和孟清泽一起玩,两个人几乎形影不离。
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关系好的不得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就抱着他,他身体很柔软,比玩具熊抱起来舒适很多。于是纪灿灿一到晚上睡觉就成了八爪鱼似的,胳膊和腿全都搭在孟清泽的身上。
起先白荔还担心孟清泽会和纪灿灿无法相处,毕竟听江星序讲述了这个孩子经历过的事情,她一个大人听了都跟着心惊。
才四五岁的小孩子,经历过绑架和折磨,差点被挖了眼睛不说,还因为受了风寒高烧持续不退,绑匪没有心,硬是拖着不给孩子看病,几次差点没了命。
怎么看,这样巨大的心理创伤都不会那么容易接纳其他的人。
好在两个小孩相处愉快,并且孟清泽也渐渐习惯了跟在纪灿灿的旁边,虽然他一声不吭的,但情绪还算不错。
孟清泽来到大院里的第二天,灿灿就把他介绍给了大院里的其他小孩。
不过因为孟清泽很安静,林夏他们大部分时间还是和纪灿灿玩的比较好。
在孟清泽来了以后,大院里附近也突然增加了很多看起来很普通的面包车。
有时候还会有三两个形迹可疑的男人在大院门口晃来晃去。
这些人特别奇怪,总是打探大院里有没有一个五岁的长得很漂亮的男生。
“小妹妹,每天和你一起玩的小孩子是谁?”面前的男人戴着鸭舌帽,在大院门口拦住纪灿灿以后,便硬生生地挤出来一个自以为很友善的微笑。
殊不知他的笑容在灿灿眼里就像是给鸡拜年的黄鼠狼。
纪灿灿警惕地看着他,但小孩子到底单纯,还是老实回答道:“是我的妹妹。”
“她是女孩子?”男人若有所思地反问了一句,有些意外。细长的鼠眼在打着什么算盘似的滴溜溜直转。
纪灿灿点着脑袋:“是的。你有什么事情吗?”
男人道:“没什么事情。”
稍一顿,他看小姑娘正拿起小天才电话手表要打电话的模样,男人诧异:“你在干什么?”
纪灿灿一边给纪霖汌打电话一边回答:“给我爸爸打电话。”
“你给你爸爸打电话做什么?”男人一惊,顿时萌生出想要离开的意思。
纪灿灿一本正经地说道:“因为你看起来很困惑,我想我爸爸可以帮助你。别担心,我爸爸拿过击剑冠军,他一定可以帮助你的。”
“”男人大惊失色,“谢谢,不用。”
说完,一溜烟儿地跑的比兔子都快。
纪灿灿盯着飞扬起来的尘土,喃喃道:“真是奇怪的人”
后来这件事灿灿告诉了白荔和纪霖汌,白荔也嘱咐过灿灿,任何人问及孟清泽的信息,都不要对外讲。哪怕是大院里的其他小孩子,也不要跟他们透露。
还让她以后尽量不要和大院门口的陌生人说话。
纪灿灿也听话,便没再跟任何人提起过关于大院里小孩子的信息。
九月中旬,秋老虎又重新杀了回来。
清晨傍晚还算凉爽,但正午的阳光就和锅炉没什么区别。
白荔和纪霖汌送两个小孩去了学校。
正值小学开学的时间,校门口乌压压地挤满了人。
给灿灿和孟清泽办理了入学手续,又听班主任安排了一系列的注意事项以后,两人把小孩子们送进了教室里,便从后门走了出去。
临走前,白荔和纪霖汌曾单独和学校校长交谈过。
对方也承诺会对孟清泽的身份信息保密。
上课铃声响了几遍,教室里的小孩子们坐得很直。
因为已经报道过的家长们是不允许在班级里逗留的,所以走廊和教室的门窗处,便挤着依依不舍的家长们,时不时还敲击着玻璃窗,和自家孩子打招呼。
纪灿灿的个头比孟清泽要高一些,所以她坐到了班级后排靠窗的位置,而孟清泽则被安排在了第三排的中间部分。
灼热的光线从宽敞的窗口晒了进来,在她的桌面留下一道斑驳的光影。
纪灿灿百无聊赖地听着讲台上班主任在说话,视线不由自主地朝着孟清泽的位置看。
外面聒噪的蝉鸣声一阵接着一阵,更显得空气闷热。
嘿。他听得好认真。
纪灿灿撑着下巴。
因为周围环境都不熟悉,旁边的男生她也不认识,于是纪灿灿只能疯狂地给孟清泽传递脑电波,想让他回头和自己互动。
可惜,没成功。
灿灿叹气,如此的不默契。
到下课铃响的时候,纪灿灿已经哈欠连天。
终于捱到了休息时间,她不禁感慨,原来林夏说的真没错。
上学一点都不好玩。
在老师说了休息以后,纪灿灿是第一个从教室里站起来的。
她站起来才发现旁边的胖小子还挺着胸膛坐得很直,活像是要公鸡打鸣似的。
这么一来,她倒是显得有点突兀。
纪灿灿无辜地眨眨眼,察觉到全班的目光都聚集过来,尤其旁边胖小子的目光已经带了些许的鄙夷,她这才摸摸鼻头坐了下去。
“不是已经下课了”她不敢大声说,只能嘀咕。
刚才纪灿灿站起来的小插曲让整个班级都沉寂了好几分钟,然后班主任才推了推眼镜框,锐利的目光跟鹰似的直勾勾地扫向纪灿灿,她才说道:“下课休息吧,同学们。”
“老师再见。”
稚嫩又清脆的和声。
纪灿灿松了口气。
她想去找孟清泽,但是旁边的胖小子不让开。
于是纪灿灿推了推:“你让一让,我要出去。”
胖小子蹭了蹭鼻涕,细长的小眼眯缝着:“我要跟老师讲换座位。”
纪灿灿:“?”
“你影响我学习。”胖小子说。
纪灿灿:“???”
开学第一天,出师不利。
纪灿灿被堵在里面出不去,还是孟清泽走过来找她。
原本她以为孟清泽过来也是要吃胖小子的瘪,没想到胖小子看到孟清泽眼睛顿时就睁大了倍,都能清晰地看见了瞳仁。
他还一副贱兮兮的模样夸赞孟清泽:“你长得真好看,你叫什么名字啊。”
孟清泽耳梢的碎发被窗口的风吹起,露出了圆润白皙的耳廓。
他面无表情,眉梢眼角都透着几分冷淡:“你可以让一让么?”
胖小子一见孟清泽和他说话,高兴地直往旁边退,空出好一大块位置:“可以。”
但胖小子目光触及纪灿灿的时候,总是要带上点高傲的情绪。
纪灿灿简直无语极了。
“灿灿。”孟清泽喊她。
其实孟清泽对待其他人和自己不同。
这一点是纪灿灿能察觉出来的。
孟清泽对待其他人总是带着股冷淡的劲儿。
哪怕是对白荔和纪霖汌,也是疏离淡漠,平常能不说话都不会开口说一句。
但是面对纪灿灿,孟清泽的语气和神情都会温和一些。
漂亮的眉眼弯下来,眉梢眼角都捎带着笑意。
对此,纪灿灿还是很满意的。
她对孟清泽莫名的有独占欲,现在思来想去,大约是限定礼物的概念在作怪。于是纪灿灿只能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以后要更加努力地保护好孟清泽。
毕竟他看起来太柔弱。
两个人跑到操场上走了一圈,在树荫下,纪灿灿忍不住吐槽了同桌胖小子的恶劣行径。还对他要换座位表达了很明确的不满。
她才不是坏学生!
旁边的孟清泽安静地听着,只在她说到换座位的时候,突然插话说道:“灿灿。我们两个坐在一起好不好。”
纪灿灿愣了一下:“可是你会看不到黑板吧。”
她有些为难。
“没关系的。”孟清泽垂眸,黑如鸦羽的睫毛轻轻落着,阴影遮盖住眼下。
他试探地看向她,紧张的语气被掩饰的很好:“我想和你坐在一起。”
“那当然好呀。”纪灿灿没察觉什么,笑着挽起他的胳膊。
上学生活就这么开始了。
纪灿灿每天都和孟清泽一起回家。
大院距离学校门口不远,也就约两个路口。
一年级的作业并不复杂,但纪灿灿还是习惯了每天跑去找孟清泽一起做作业。
不过有一点,纪灿灿认为孟清泽矫情的很。
那就是,他从来都不在学校上厕所。
哪怕纪灿灿拉着他去女厕,他也总是停留在走廊里等她。
刚开始纪灿灿还会有些气呼呼的,但久而久之也就习惯。
她发现孟清泽对自己的隐私很看中,比如喝水之类的,他也从来不会在学校喝。买饮料或者矿泉水都必须是没开封的,当水瓶离开过他的视线以后,他便不会再喝一口。
他的东西不喜欢对其他人分享,唯独对纪灿灿是例外。
她可以随意地用他的橡皮,喝他的水,又或者是跨过两张桌子中间的缝隙,占在他的位置。
他的一切,都仿佛可以任由她支配。
下学期的时候,学校里组织同学们春游。
说是春游,其实也就是在学校后面的公园里野餐之类的。
当天温度不高,阴沉的云遮挡了大半的日光,空气中都是湿漉漉的。
班级从校门口出发,长而有序的队伍。
孟清泽脚踝受伤的时候,纪灿灿正被同班的女生拉着去合影。
同班的女生叫卢雨萱,是班级里的学习委员。
卢雨萱和纪灿灿在体育课上不打不相识,因为一场小风波反而发展成了比较亲密的朋友关系。两个人的性格都比较大大咧咧的,能玩到一块去。
不过也因为卢雨萱的加入,纪灿灿和孟清泽平时相处的时间就分出了不少。
比如,她会在课间的时候跑到卢雨萱的座位上说话,也会和卢雨萱一起去学校里的操场。
听到孟清泽受伤的消息,纪灿灿哪里还有心情拍照,顿时就跑到了班主任旁边。
他坐在公园长椅上,漂亮的脸蛋煞白煞白。额前布满了一层细细的薄汗,鬓角的头发都变得湿漉漉的。
孟清泽弯着腰,薄唇紧抿。他一只手捂住了脚踝,半窝着身体。
“你怎么样?”纪灿灿焦急坏了,但也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帮到他,慌乱的像只焦躁不安的小鹿。
孟清泽见她过来,才抬起漆黑的眸。
他摇头没说话,却示意她别担心。
纪灿灿半蹲下来,看到孟清泽的脚腕肿了好大一块。
她忍不住蹙紧秀气的眉头:“是不是很疼呀,你这里都肿的好大。”
“不疼。”孟清泽说道。
纪灿灿不信:“瞎说,我上次骑车子摔倒,脚腕也是这样的。疼了好几天。”
小姑娘以为他是逞强的,便宽慰道:“没关系,疼不丢人的,我会安慰你。”
沉默了半晌。
卢雨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灿灿,我这里还有玩具你要不要?”
“恩?”纪灿灿缓过神来,还没说话,她的手腕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掌心攥住。
刚才还咬紧牙关不肯承认很疼的孟清泽,这会儿突然慢吞吞地吐了两个字:“我疼。”
你别走。
这三个字,孟清泽喉咙一动,又咽了回去。
见他这样,纪灿灿便没了心思和卢雨萱说话。
她凑近了些,任由孟清泽抓着她的手腕,一边温和地说道:“那我帮你吹吹吧。”
“吹吹就不疼了。”她说完,真的朝着孟清泽受伤的地方吹了吹。
小姑娘轻吐出来的气息像是一阵凉飕飕的风。
这阵风缓慢地拂过因为受伤而灼热的皮肤,好似真的带走了疼痛。
孟清泽忍不住攥紧了一些。
突然就舍不得放开她。
那边的卢雨萱见纪灿灿没理自己,纳闷地靠近了一些,还想去拉扯灿灿的衣角:“走呀。灿灿,你在做什么呢?”
倏地,一阵肃杀之气像是从她耳边划过。
卢雨萱背脊一冷,阵阵寒意莫名地从心底里升出来。
她下意识看向了神色冷淡的孟清泽。
班级里出了名的难相处,孟清泽算是一个。
如果不是因为纪灿灿的原因,她才不想和孟清泽也成为朋友的朋友呢。
但莫名地,卢雨萱停住了脚步,没敢再靠近。
这时候纪灿灿回过头来:“萱萱,清泽她脚踝受伤了。你们先去玩吧。”
“我要陪她。”她说。
话音落。
孟清泽低垂视线。
他的目光停在小姑娘的手腕。
白嫩又纤细,他这么握着,两个人便贴得很近。
四周仿佛什么都听不见,安静的如同死一般沉寂。
可纪灿灿说的每个字,每句话,都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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