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太医院有副作用的药只有一种,殷雪辰可以原谅赫连辞那日的狼狈表现,却想不明白,赫连辞为何要故意给他错误的药膏。

殷雪辰郁闷地想了几日,头绪没想出来,薛林倒是先找上了门来。

“世子。”薛林在他的卧房外蹦蹦跳跳,“我……我来看你了。”

殷雪辰打开门,将薛林请进屋,又吩咐下人准备茶果和糕点。

薛林揣着手,客客气气地落座,正经了没一会儿,就忍不住歪着身子凑到他耳畔,嘀嘀咕咕:“世子,你这几日怎么没入宫?”

殷雪辰的目光闪了闪:“陛下未召我入宫。”

“可是陛下天天提起你。”薛林不疑有他,捧着茶盏抿了一口,见四下无人,低声抱怨,“世子,我随父亲入宫,时常碰见摄政王殿下……殿下实在是可怕极了!”

“赫连辞怎么了?”

薛林早听他直呼过摄政王的名讳,即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如今骤然听见赫连辞的名字,依旧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还往嘴里塞了甜糕压惊。

“摄政王殿下将太医院折腾得够呛呢。”薛林如是说。

殷雪辰纳闷道:“怎么个够呛法?”

“世子不知道吗?”薛林愣了一下,恍然大悟,“是了,世子近日未进宫……不知世子有没有听说,太医院研制出来一种新药?”

“有所耳闻。”殷雪辰低下头,吹散了茶盏中浮着的茶沫,“那药,赫连辞也服用了吗?”

“服用了呀。”薛林知无不言,拼命地点头,“殿下不仅用了,还用了不少……唉,谁叫殿下受伤了呢?”

“……太医院研制新药也是好心,奈何这药有点副作用。”薛林红着脸对殷雪辰眨眼,“世子,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殷雪辰本不觉得难为情,望着薛林涨得通红的脸,不知怎么的,到嘴的调侃忽地说不出来了。

他移开视线,假装专注地品起茶:“嗯。”

薛林如释重负:“世子明白就好。”

“……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偏偏摄政王殿下动了怒,不仅不肯服药,还为了保持理智,将手都划伤了。”

“……对了,听服侍他的内侍监说,他还故意上错药,试图用疼痛保持清醒。你说,他多可怕啊?”

“什么?”殷雪辰霍然抬眼。

“你也觉得不可理喻,对吧?”薛林咽下嘴里的甜糕,深感寻到了知己,叭叭叭地说个没完,“都说先帝是被摄政王殿下亲手斩杀的。我原本只当是流言蜚语,信不得。这几日算是看明白了……殿下对旁人狠心,对自己亦狠心,那流言必不是空穴来风。”

殷雪辰却听不进薛林的感慨了。

赫连辞一切不合理的举动,忽然都有了站得住脚的理由。

在他面前失态,是因为太医院的药。

故意上错伤药,是为了保持清醒。

殷雪辰受容貌所困,最痛恨男人用异样的目光打量自己,自然知道同样的情况发生在赫连辞身上,高高在上的摄政王会有多痛苦。

推己及人,他心里生出了淡淡的愧疚。

“不过摄政王殿下心狠,也并非全无好处。”薛林自顾自地说,“总好过先帝在时……咳咳,往事如烟,我不该提。”

“不过说起来,世子,又快到各国使者来我盛京城交岁贡的日子了。”

所谓“岁贡”,是大周国富力强,征服各国后,留下的传统。

依照旧历,每隔三年,周边列国都得带着足够分量的贡品赶赴盛京城,面见周帝,以示臣服。

只是,先帝李天全继位以后,挥霍无敌,贪图享乐,大周国力衰颓,上交岁贡的邻国越来越少不说,连来大周的使臣,也多是来瞧大周的笑话的好事之徒。

偏偏李天全愚蠢,根本听不懂使臣们含讽带刺的嘲讽,还当大周与以往无异,自得其乐。

“大周刚经历过一场宫变,国内各处动荡不安。各国使臣此番齐聚盛京城,必定借着上供岁贡的名号,行打探虚实之事。摄政王殿下若在此时显露出一丝半点的病态,我大周子民日后必定没有安生日子可过。”薛林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世子,不妨与你说实话……不论日后摄政王殿下是否还政于陛下,今时今日,若要守住大周的江山,都不能让各国的使臣觉得咱们大周的朝臣们不是一条心呀!”

殷雪辰沉默地听着薛林的话,隐隐听出了这位小公子话里的深意。

薛林不愧是太傅之子,即便年纪小,经历的事情也少,看待事情的眼光却毒辣——他当殷雪辰不入宫,是看不惯赫连辞把持朝政之故,借以岁贡之事,悄悄地提醒他,此时此刻,应以国事为重。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殷雪辰也不点破自己和赫连辞之间尴尬的误会,笑着替薛林倒茶,“日后陛下若召请我入宫,我必不会推辞。”

薛林如释重负,高兴得把一碟子糕点全塞进了肚子,撑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才心满意足地告辞。

“薛家的公子真有意思。”随侍在殷雪辰身边的小厮纳闷不已,“咱们荣国公府的点心也不见得比太傅府的好吃,他怎么一口气全吃了呢?”

殷雪辰忍笑摇头:“怕是在家时,太傅不许他多吃呢。”

继而又道:“日后,若他来寻我,多备些点心,茶水……也换成花茶。”

小厮应着是,见殷雪辰抬腿往卧房外走,连忙跟上去:“世子可是要出府?”

“嗯,不必跟着我。”他没从荣国公府的正门走出去,而是直接从卧房后的院墙翻了出去。

小厮见怪不怪,对着殷雪辰离去的方向行了一礼,转身继续干自己的活计去了。

*

小皇帝李知知遇到了大难题。

他的皇叔忽然讳疾忌医,不仅不肯好好服用太医院的药,还时不时将手掌划破,说是要保持清醒。

李知知躲在几个太监身后,惊恐地注视着满身郁气的赫连辞,大气不敢出。

李知知胆子很小。

他自幼和不受宠的母妃生活在后宫的一角,备尝世人冷眼,本以为会在宫中了此残生,却不料,一朝宫变,他那些惊才艳艳的皇兄死的死,伤的伤,流放的流放,最后坐上龙椅的成了他这个乳臭未干的孩童。

李知知哪知道怎么当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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