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晔霓找过来的时候,段云芝并不想搭理。

旁人说她是势利眼,她也不否认。显然现在的段晔霓在她看来已经没有任何值得结交的价值了,段云芝也懒得花费心神。

可后面,段晔霓却给出了她无法拒绝的好处。

只要有了利益,哪儿有什么不能结交的人?段云芝的脸色瞬间变得亲热起来。

段晔霓想让她把段姒姝和姑祖母都邀到马场上来,虽说段晔霓口中说得什么当面致歉的话,段云芝一个字都没信,但这也不妨碍她装作不知道。

给段姒姝的马下药,是段晔霓后来提出的要求,随之而来的又是让段云芝无法拒绝的恶好处,于是她答应了。

总归是些无伤大雅的东西,要不了段姒姝的命。

这里面或许也参杂了自己的嫉妒不甘,她确实嫉妒段姒姝,嫉妒她能和裴治日日相处,也嫉妒她独得面前这人的青眼。

段云芝咬着牙,垂下眼不敢再看段馡。

但就在此时——

红梅突然甩开牵引缰绳的宫人,掉转头,狂奔起来。先前红梅就离段馡的位置不远,现在一加速,瞬间就冲到了段馡面前。

“殿下!躲开!”

宫人离着段馡还有一段距离,他们惊恐地要去护住段馡,可时间实在不够。

段姒姝坐在马上颠簸,待听到尖叫,看清楚前面的人之后,瞳孔骤缩。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她绷紧了全身,用一种同归于尽的决绝,双手箍紧马脖子,然后整个身体往一边用力,赌上自己的命去让红梅改变方向。

一声嘶鸣。

红梅前蹄高高扬起,在距段馡半臂的位置将将停了下来。段姒姝看着马前的人,对上她略带了茫然和惊慌的眼神,罕见勾了勾嘴角。

可还来不及松口气,红梅再度狂躁奔跑起来,段姒姝一时不防,整个人被甩了出去。

马匹跑得飞快的时候,能听到风的声音,像呼啸而来的刀子割裂空气的声音。

段姒姝只来得及护住头,本以为会迎来疼痛,最后却摔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殿下!”

“来人,快传太医过来!”

身边尽是惊惧的呼喊声,许多人跑动起来,段姒姝瞬间明白了如今的局面。她愣在那儿,不敢动作,整个身体僵得可怕。

“咳……害怕吗?”直到听到头顶的声音,虚弱又温和。段姒姝抬起头,撞进那双眸子里。

她曾经觉得这双眼睛,如霜一般,清冽无情,总是站在高处俯视,袖手旁观,惹人生厌。但此时她却忘了动作,只觉得数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指尖心头跳跃。

清清浅浅,自带冬霜的寒凉,又让人难以忽视。

另一边,裴治听到惊叫的时候,转头就看见段馡舍身抱住段姒姝的那一幕,本牵着缰绳策马飞奔的人停住动作,座下白马也慢悠悠刨了刨蹄子。

一面是兵荒马乱,一面是朱色身影高高坐在马上,俯视着那片慌乱。光线从头顶洒落,那张在众人面前向来生动的脸,此时没有半点表情。

……

段馡在马场受伤了,右臂骨折,但好歹性命无虞。

来朝庆宫探望的人络绎不绝,就连那些不怎么敢往朝庆宫的妃子也都命人送了东西过来,算是一份心意。

段姒姝同段云芝两人在朝庆宫陪着段馡,待到很晚才离去。而往日总是腻在朝庆宫的裴治却不见人影,直到朝庆宫外人都走干净了的时候,夜已深,裴治才慢腾腾过来。

段馡还没有歇息,半躺在小榻上听雪琴说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殿内灯火通明,裴治进来的时候,整张脸暴露在烛火之下,嘴角的淤青,甚至指骨上的伤痕都一清二楚。

他笑得轻快,三两下就走到段馡身边,看着段馡包扎得严实的右臂,活像个好奇宝宝。

“疼吗?”裴治蹲下身,正好与段馡平视。他说话的时候稍稍歪着头,眸子也弯着,就像此行只是单纯为了问问段馡疼不疼。

不知怎么的,或许是这份疼痛让人清醒,切切实实提醒着身体血肉的存在,给人无与伦比的踏实感,段馡也笑了。她想了想,很耐心回答道:“有些疼,不过还可以忍耐。”

两人很少有这样心平气和的对话,气氛难得和睦。

裴治的语气也在月光如水的夜色里轻柔无比,“民间纵马死伤者无数,即便是成人,也不敢轻易救下一个坠马的人。阿馡倒是勇气可嘉,竟敢直接抱住从马上摔下来的人。”

“明明没把谁放在眼里,做这副良善样子给谁看?”

他说话不带任何的修饰,宛如最锋利的刃能挑破旁人的遮羞布,将一切不敢示人的东西摆到明面上来。

血淋林的直白,近乎残忍。

要说段馡是一潭死水,被这叫做裴治的狂风吹拂多次也不见一丝波澜,端得是老僧入定心外无物。这一回,段馡仍旧是不温不火的抿了抿嘴角,满脸平静。

“段馡,你觉得你是个热心肠的人?啧,也对,在你心里,自己可能就是个救世的大恩人。我这么说话,希望大善人可不要怪罪啊。”说话的人,声音里带着不含感情的笑,冷冰冰的。明明声调绵软,却让人仿佛骨头都冻僵了。

连平日裹了蜜似的,故意和人套近乎的称呼也改为段馡二字。

“是不是谁有困难,你看了一眼,一时兴起就会去帮他?”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