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秀上前为她剥蟹,动作熟练而麻利,如许默然坐着,眼睛就跟黏在螃蟹上了一样,等的无聊,她饮了一小口果子酒,夹起了一筷子凉拌海蜇丝,正要送入口中,却冷不丁听见一道嘶哑的声音传来。

“大小姐面色苍白,怕是有些阳气虚的症状,这螃蟹海货都是生寒的,大小姐还是少吃为好。”

如许怔了一下,连清秀也忍不住看了一眼他。

只见宋如贤面色发沉,使他那本就黑黝黝的脸越发地阴沉沉的了。

包间里一时沉寂无声,如许盯着宋如贤的眼睛,只觉得那双眼睛明亮深沉,镶嵌在那张平凡无奇的脸上,极为古怪。她觉得好似在哪里看到过这样的眼睛,但一时说不上来。

王玄沂适时开口,“听说如贤医术不错,今日倒是见识到了。既然如许你不能吃这些生寒的东西,便赶紧撤了吧!”

如许顿时眼睛瞪圆,“胡说八道什么!我身体好得很!不过是两只螃蟹而已!不许撤!”

手腕一暖,竟是那宋如贤不知何时坐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腕,王玄沂看他如此孟浪地抓女孩子的手,当即便要开口,却见他只是伸出两根手指搭在如许的脉上,显然是在切脉,便立时闭嘴了。

宋如贤切了一会儿脉,道:“大小姐手如此冰冷,脉象沉弱不堪,面色苍白,神思倦怠,这些都是阳虚的症状,大小姐体质阴寒之极,比寻常人要严重得多,别说海货,只要是水里产的,都不可以吃。”

他说话极其缓慢,透着一股使人信服的稳重。

如许在他刚靠过来的时候,心便突地漏跳了一拍,脑海中似有一把利剑劈开了混沌,一下子清明不已。她曾无数次看过这样温柔而坚毅的眼神,她曾在那样的眼神里看到过十里柔情,她曾住在那样温柔的眼神里……

她直直对上他的眼睛,心跳一下子加快了,什么螃蟹海货都已经抛去了九霄云外,只一味地盯着他看。

清秀没想到她看起来健健康康的,竟然有这么大的毛病,当即不剥蟹了,要将这些食物都撤下去,但她只是一个侍女,得听吩咐,便将目光投向王玄沂。

王玄沂虽然觉得可惜,但心道什么也没有如许身体重要,便使了个眼色,让清秀把东西都撤下去。

宋如贤切完脉便松开了手,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坐回自己的位置。王玄沂还在庆幸,“幸好如贤老弟你来了,不然可就酿下大错了!”他又对如许说,“我家里有许多陛下赏赐的珍贵药材,回头我问爹讨了来,你可得多吃,好好养身体才是。生冷的不许吃了,冷水也不可碰了,唔!我听说女人最怕冷了,我家里还有……”

如许心乱如麻,目光控制不住地看向宋如贤,恨不得当场揭开他的面具。可是这里还有旁人在,她什么都不能做,偏偏王玄沂还喋喋不休地说话,惹得她心头越发烦乱,忍不住喝道:“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管我!”

突如其来的呵斥震住了王玄沂,脸色登时不好看起来,纵使她常常冷嘲热讽地说话,何时这般给自己没脸过?

清秀暗暗扯了扯她的衣袖,想提醒她要温柔些,然而如许绷着脸,佯若没感觉到,目光看向别处,脸色微微泛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愧的。

好在王玄沂一贯是个脸皮厚的,脸色青白交加后,很快恢复如常,但到底心里不爽快,“如许,你的丈夫已经死了,你不能总是沉浸在过去,你要想清楚,女子总是要嫁人的。我和我家都是一个很好的选择,王太后亦十分满意只要你愿意,我们家愿意风风光光地迎你进门。”他说话时笑眯眯的,但这笑却和平时不大一样,竟然带了一丝冷冽和威压。

他眼风扫了一眼宋如贤,宋如贤面色始终淡淡的,甚至听到那句丈夫已经死了的时候,都没有任何反应,只盯着眼前那杯酒,不轻不重地说,“是啊,大小姐。王公子为人温和谦逊,王丞相贵极人臣,最重要的是王公子对大小姐痴心一片,这样的好姻缘,大小姐应该莫要错过。”

若说王玄沂的话只是一枚炮火扔在如许心里,那宋如贤的话无疑点燃了那根导火索,她脸色猛地一阵发白,继而飞快涨得通红,瞪着宋如贤。

快两年没见了,他竟然开口就劝自己嫁给别人?

他的话在旁人听起来,全是夸赞王玄沂且为他着想的,但入了如许的耳朵,却满是嘲讽,好似一盆冷水,将她方才的激动和雀跃全浇了个透心凉,并且让她产生一种被剥光了的羞耻感。

“你……!”她气得脑子里一突一突地疼,气极了竟然一句话也不出话来,胸脯涨起来,好似一只河豚。半晌,突然转向王玄沂,怒目道,“王玄沂!我今日就与你说清楚,我不喜欢你!别说你父亲是丞相,就是天子我亦不放在眼里!”

她怒而离开,走过伪装成宋如贤的云渐寒身边时,侧目深深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极为复杂,气恨、眷恋、失望、委屈、羞愧……无数种情绪糅杂在一起,叫她心如刀割。

清秀没想到事情竟然急转直下,匆忙间向王玄沂道歉,言明如许只是一时没睡好精神不济的缘故,日后一定登门赔罪等等,这便追上如许走了。

她临走前多看了一眼“宋如贤”,却见他面色冷淡,平静得好似一汪水一样,然而那双眼睛却寒光四射,迸射着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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