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了默,看着景烨站在离我三步远的地方,心里莫名其妙地有些烦躁,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原本信手拈来的寒暄堵在嗓子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景烨。”我心里暗骂自己没用,干脆一横心,将话一股脑儿说了出来,“我方才乔装改扮,去找了那时你给我的玉佩。我到了那里才发现,当初的湖竟已被填平了。这玉佩是否是极重要的东西?我以前不知道,阴差阳错将它投进了湖中,如今如今却不知道该怎么补救才好了。”
我说罢,用尽浑身的毅力抬头去看他的眼睛。昏暗的光线从窗子里透进来,墙面灰色的影子打在他的脖颈上,却够不到他的眼睛。那双眸与我的记忆重合,我努力让自己不被再次拽入回忆,从来自诩坚强的我却在这刻感觉一股酸涩涌上心头,眼泪在眼眶打转。
在无数个黑夜里蜷缩在最冰冷的角落,在无数次摸爬滚打当中摔得遍体鳞伤,在无数回失望了又绝望,绝望了又站起来的无休止轮回当中,我从不知道,在有一个人这样认认真真望着我的时候,我也可以变得这样感性。
那双眼睛似乎就有这样一种将我最坚硬外壳击碎的神力。我丢盔弃甲,无处可躲。
这样短暂的对视,于我却好像是过了一辈子,景烨的眸却在这时忽然弯了弯,嘴角也扬了起来。
他踱到了桌案旁,随意拢了拢桌上的图纸:“是我先前没有说清楚。无事,去了的东西便是去了。既然玉佩已经不在了,那也没必要惦念了。”
景烨抬起头,光恰好落进他的眸中:“你还活着,这就够了。”
我愣在了原地,良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低头假作休整衣服,将眼角的泪擦拭干净:“我在襄渠皇宫走了一圈,想起了往事。有的东西是谁也夺不走的,有的人身上的光,大概也是谁也无法埋没的。”
我不给他回答的时间,很快又道:“这里太暗了,你如今是亲王……怎么还在这样的地方做事?”
景烨笑了一笑,向我近了一步:“无妨,我常年在边疆,其实也不会过来几次。若不是和南篁结盟,我大概连回城的机会都没有。”
他说得极隐晦,但是我还是听明白了。襄渠皇帝子嗣繁多,皇城里斗得你死我活,霞贵妃出身民间,景烨没有母族,不必说太子,就是那群兄弟,也不会让他这样一个大放异彩,光彩夺目的竞争对手入陛下的眼睛。
他似乎是看懂了我目光当中的担忧,很快又道:“其实在边疆逍遥自在,为陛下分忧,并非不是件好事。若是成日被拘在这一亩三分地,满脑子损人利己的阴谋诡计,大概我也不会是今日这个样子了。这次复命也还算顺利,近日西边又有异动,我不日就会启程再去前线。”
景烨望着我:“此一去,直面的是楚睢,联手的是南篁,我皇城根基不稳,没办法护你周全。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曾有几个旧部,可以在兕门城给你安排个住所……”
他连这些都考虑到了。我是楚睢的公主,又与南篁皇帝结仇,他这样安排,便是巧妙地帮我解了尴尬的境地。
只是我与他……罢了,我与他之间,本来就什么也没有。他这一去边疆,都不知道这辈子是否还能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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