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甚么,只有些惊讶罢了。”
遂后,她稍咬了咬唇瓣,似露了分苦涩和羡慕:“姐姐往日在府那般得宠,皇上封她为皇后,也理所当然。”
千柔噤声,干巴巴道:
“皇上也是心疼主子的。”
郭嫔抿唇轻笑,却是不屑地掐紧了心。
心疼吗?
这后宫,除了周韫,皇上又心疼过谁?
得知这消息后,失态的又岂止郭嫔一人。
即使一直心态甚好的刘妃,也愣神片刻,半晌才回过神来,继续持剪刀修着身前的盆栽。
往日刘妃是不喜欢插花这类玩意儿的。
她本就是府幼女,得府人宠爱,性子尚算娇憨又颇为顽皮。
当初周韫等人未进府时,府只有她和徐氏在争,徐氏比她得宠些,可傅昀去她院的日子也不少。
后来周韫进府,她投靠周韫。
府伺候的人不敢怠慢,可周韫恩宠多,性子又闹腾,傅昀少不得将心思大半皆用在了她身上。
剩余人分那一小部分,即使占得大头,又能几分?
伺候的人甚多,却还是颇为寂寥,往日不爱的插花,她也觉得有意思起来了。
秋寒看了眼沉静不少的娘娘,有些心疼,她哑声喊了声:
“娘娘?”
刘妃仍垂头修着花,百忙抽出空回了她一句:“说。”
秋寒有些看不下去,脱口:
“娘娘心若不舒坦,与其这般磨自己的性子,不如去和侧妃争!”
话音甫落,殿内倏然寂静下来。
刘妃的动作停在那里,久久没动,殿内宫人噤若寒蝉。
话既说出口了,秋寒索性闭眼,一脑子全说了:
“娘娘往日本就得爷宠爱,后来王妃和侧妃相争,娘娘怕显眼,才越发少往皇上身边凑了。”
“娘娘也是皇上后宫的人,旁人争得,娘娘凭甚不能争?”
半晌,刘妃终于动了,她抬起头,平静地看向秋寒:
“说完了?”
秋寒不解,却咬牙点了点头。
刘妃将剪刀递给身旁的宫人,若无其事地说:“说完了,就将这花搬进内室,放在本宫床头。”
秋寒还待再说甚么,刘妃却不耐地拧起眉,秋寒堪堪噤声,嘴唇动了几下,终究是不敢再说。
她自幼就伺候了刘妃了,自然知晓自己娘娘在闺阁是何模样。
任性不讲理,还有些刁蛮,偏生一抹娇憨,叫府人甚疼宠她。
就好似侧妃缩小一般。
只是娘娘不若侧妃那般张扬肆意,也不若侧妃那般底气十足。
可如今在娘娘身上,那些任性早就褪去,渐渐的,就和闺时好似完全变了个人一般。
刘妃净了,被扶到一旁梨木椅上坐下,她接过宫女递来的杯盏。
掀开杯盏,清淡醇厚的茶香就溢了出来。
刘妃识得这茶香,是贵妃最爱的贡茶,白银针。
每年产量皆甚少,她搬进凝荣宫时,和椒宫那边却送来了整整两包。
刘妃抿了口茶水,眉眼闪过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隔了好半晌,就在秋寒以为娘娘不会说话了时,忽地听一旁娘娘甚轻的声音:
“本宫当初和徐氏斗了多年,可如今本宫贵为二品宫妃,而徐氏却香消玉损,秋寒觉得,本宫比徐氏强在何处呢?”
秋寒怔住,不解娘娘为何要问这个问题。
在她眼,自家娘娘当然哪处都比徐氏要强。
可对上娘娘那双认真的眸子,秋寒却堪堪好久,都说不出话来。
刘妃摇了摇头,收回视线,轻声说:
“或者说,徐氏、洛侧妃和王妃,你觉得她们是输给了皇后娘娘?”
秋寒尚还称周韫为“侧妃”,改不过口来。
可刘妃却十分自然地喊了声“皇后娘娘”,秋寒听得咬唇,半晌,她以为娘娘是害怕步那几位后尘,堪堪说:
“娘娘争宠,又不是要和侧、皇后作对……”
刘妃失笑地觑了她一眼,知晓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却没解释,反而顺着她的话说:
“本宫从来不怕和旁人作对,也不怕和旁人争。”
即使那人是周韫。
可是……刘妃捏紧杯盏,指尖因过分用力而泛白,她却仿若没察觉到一般,平静地抿了一口又一口茶水。
她争不争,又有甚么意义呢?
争过周韫,还张韫、冯韫、赵韫……
这后宫女子,除非是皇上自己不想要,否则是源源不断的。
这一点,她清楚,而她也知晓,娘娘比她还清楚。
知晓周韫给了她妃位时,刘妃是怔住的,进宫前的那晚她想了好久。
她在想,当初那般任性不懂事的她,为何非要和徐氏争?
不是因为甚么爱慕皇上。
她进府前,都未见过皇上,谈甚爱慕欢喜?
不过是知晓徐氏为人,想过得好些罢了。
至于是谁能让她过得好些,是皇上,还是皇后,这重要吗?
茶香肆溢,刘妃勾唇笑了笑。
秋寒不知她为何要笑,不解地拧起眉。
刘妃将茶杯递给她,垂眸说:
“皇后进府前,本宫可从未想过,本宫也能喝的上这白银针。”
秋寒呐声:“奴婢知晓皇后对娘娘的确挺好,可、可……”
她“可”了半晌,没憋出后来。
刘妃没好气地觑了她一眼,不耐地挥了挥:
“行了,下去吧,日后莫要再提这事了。”
而她问秋寒的那个问题,她心也早有了答案。
王妃她们从来不是输给皇后了,而是输给了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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