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了,总得留个念想吧。”

奶奶轻笑了一下:“你这话说的,又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妈妈抹着泪:“明荷,你爸走了,你也走了,咱家就散了啊。你就这么走了,你对得起你爸爸吗?”

朱明荷面无表情地说:“妈,我怎么对不起爸爸了?就说上学吧,我哥初中毕业就不上了,我考上大学给咱家争了光。爸爸生病的时候,我一个人陪着我爸走了大大小小的医院,走到哪儿我就在哪儿打工,为了照顾我爸给我爸挣医药费,我当医院陪护,连捡垃圾我都做。大城市的医院,小地方的偏方,都是我和我爸一点一点试过来的。可是我哥呢?他什么都不管,你还护着他!在我伤心的时候,你和我哥还挖苦我,笑话我。是我把爸爸伺候走了,于情于理我都对得起他我给你赡养费,回家看你,把你接到我家去住,我也对得起你。”

“自己家人还分得这么清?你哥今天差点让人家报警抓了!”

“做错事就该抓!人家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你和哥哥没道理!哥,爸爸给你起名明柳,是让你勤劳踏实,挣个锦绣前程,不是让你随风摆没人样的活着!妈,我会尽我的义务赡养你,但不会再管我哥的事!奶奶,我们先走了。”

奶奶将盘起来的双腿伸直要下炕,大家赶紧去扶,奶奶一挥手制止:“不用,这几步还是能走的。拿上东西,我送你们出去。”又拦下起身的儿媳妇和不服气的孙子:“你俩就在这儿!”祖孙三人踱步出去,当妈妈的冲着离去的背影狠狠剜了一眼。

奶奶轻声道别:“去吧,什么也别管。去和你们的爸爸告个别。去吧。”刚才还一副泰然自若的朱明荷此刻留下了泪水:“奶奶,那我们就走了,明年再回来看您。”奶奶轻轻拍着孙女的后背:“走吧。”

素节之风,吹起了黑发与银丝,吹起了衣袂与裤脚,吹起了告别的手臂。向爸爸无声的告别,千言万语汇成了沉默。走了,真的要走了,再回来就是新一年的春天了。

关于女人有句老话,“做的好不如嫁得好”,但严霙一直认为“嫁得好不如做的好”,女性在精神和物质两方面的独立决定了她人生的高度和宽度。当然了,男人是要嫁的,工作更是要找的。真正的女强人可不是单方面的突出,而是家里家外都要有优秀表现的。

总感觉城很小,但其实,小城也不小。

兜兜转转,竟然画不了一个完满的圆。

严霙找工作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家乡比想象中要大,几乎跑遍了全城依然没有找到落脚之处。小城的人们善于自给自足,选择面确实要比在外边的时候窄的多。严霙的心越来越慌,当初选择回乡是不是一种错误呢?

人有心事,胃口也跟着变坏。严霖下班后直接去妈妈那里,回家得九点多。严霙将自己关进房间里,饭不吃衣不换,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眼睛在黑暗中一闭一睁,直到严霖回来。严霖推门吓一跳,以为姐姐不在家,急忙开灯拨手机,听到从姐姐房里传来的铃声,她推开姐姐的房门:“睡了吗?”没有回应,正要关门却听到一声轻轻的啜泣声,她又问:“姐,你睡了吗?”啜泣变成了大哭,她走到床边扶起姐姐拥抱着:“别哭别哭,没事的。”

哭过一场,心底也通透不少,但眼里是红肿的,眼圈是黑的,严霙看着即将出门的严霖,不好意思的笑笑,低头掩饰着自己的窘态。严霖低着头换鞋子,轻声说:“今天就不要去面试了,别想得太多。”严霙像个孩子一样乖乖的点头,待到严霖出门,便一头倒在床上,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许久,右卧闭眼,有泪水顺着眼角流下去,不去管它,让它流吧,流干了就好了。

不是有人说,想哭的时候就打倒立,这样子的话,眼泪就不会流出来,可是严霙不会打倒立,贮存不了那些眼泪。

小时候可以放肆的哭,张着嘴闭着眼坐在一旁,想哭多久就哭多久,或许还能换回一颗糖长大后,就不能再大张旗鼓的流眼泪了,哪怕是伤心欲绝,哪怕是悲痛万分,都不可以再哭,成年人的眼泪不值钱,只能换来更为难过的故事。偷着流泪也是不能的,总有事情会打断泪水的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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