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青自小到大,听过的话无数,类似这般情形的也有不少。

有人怒喝我杀了你,有人大喊女侠饶命,也有人哭求二当家为我做主,可就未曾听过谁还是碍着苦主身份高贵,才劝她不要效仿登徒子行径。

她一时间竟被镇住了,瞪着眼没说话,而来人是个面熟的,但毕竟他们也只是打过数次照面而已,不晓得对方竟然脑子不大好。

“你……”

鹤青正要开口,只见那家卫发现他俩虽说一个只着中衣,但两人神态举止都不像是要加害者与被害者,反应过来了,顷刻间涨红了脸,打圆场道:“二当家,小的……小的昨儿看戏喝酒,现在还没清醒呢,我这张嘴乱说话的毛病,您别见怪!”

他又诚惶诚恐地朝魏从曳抱拳拜了拜,外头的百姓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对方是个怎样的角色?

跟鹤青还能辩解两句,对着他吭哧半天,最后只道:“魏大人,小的知错了……您大人有,有大量……”

话说得磕磕巴巴,待青年露出似笑非笑的神奇后便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魏从曳这才开口,“无妨,这位大哥也是担心魏某的清誉,魏某如何还能怪罪?言其深,便是恩将仇报了。”

“这,”家卫干笑两声,“大人言重了,是小的大惊小怪,打扰了两位谈话的性质,小的这就出去,这就出去!”

说着这人便要脚底抹油开溜,魏从曳倒也没拦,鹤青多问了一句:“这会儿前院正忙,你过来做什么?”

“是表少爷说魏大人弄湿了衣裳,叫小的送些热水来,”说着,他这才想起正事,抬眼瞧了瞧魏从曳半干的发,道。“小的这就再去打些水来,大人可要沐浴洗洗?”

魏从曳鼻尖还有湿润的土腥味残留,便道:“也好。”

家卫领命去了,鹤青也没打算继续留着。

魏从曳不拦,只在她要出门前突然道:“你去哪儿?”

“回家。”

“那个借着范家屋檐搭就的家吗?”他道,“那不像家。”

魏从曳双手于袖中成拳,面上却是漫不经心的笑,“说真的,二当家,不如来我这儿,魏某会好好疼你的。”

“多谢公子美意,我对家的要求不多,能避雨就行了。”

话音落下,内间的珠帘哗啦落下,她特意为着喜庆日子穿得淡紫衣裙一闪,离开了屋子。

今日虽是范家办喜事,但叛乱才压下不久,若不是有人打了范正直的主意,也不至于如此仓促,是以现下主家虽在招待宾客,可夸张了说,整个宅院大小角落,怕是房顶都长了眼睛耳朵。

本来是为了安全而布防,现下到构建成了一张消息网。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不多时,这客院里有人喝酒发疯,与人多吵了两句嘴都报到了主子跟前,而鹤青之孟浪,赶在天黑前,叫全院上下都知道个七七八八。

“看不出来啊……”

“你说咱二当家,虽谈不上斯文,但除却那一身功夫,平素也是个不多言多语,极好相与的人。”

“嗯……不知道那魏大人是有多好看,勾得咱们最是持重的二当家也犯了浑。”

“依我看是喝多了吧,听说那日她亲自去了趟后厨,要了一大碗醒酒汤呢。”

“哎,这事儿我晓得,听说是那日魏大人不慎落水,那神仙公子的湿身模样,谁又不心头火热那?”

“是极,是极,此话有理,听说上京来的人养得细皮嫩肉,比咱们这儿的姑娘还白净。”

这些话自然是传不进鹤青的耳朵里的,隔日一大早,她从鹤家后门入府,直往救魏从曳的湖边走,昨日没察觉,今早起身后才发现她随身携带的荷包不见了。

东西不值价,但却是范正直临出嫁前给她做的,上头还绣着青竹仙鹤的花样,她很喜欢。

天色算不上亮,花园中有暗暗的霭色,她沿路找了一会儿,运气不错,在一丛深绿里瞧见那霜白的荷包,沾了晨露有些湿润。

她俯身捡起来真要走,耳边“咚”的一道利落的入水声响起。

这一大早,只范府为数不多的下人起来忙活,军务在身的都早早离家了,她忙压低身子回头看去,只见离岸不远处什么东西在水面起起伏伏,恰好将她的位置瞧得十分清楚,扑腾的动作也越发努力。

“救……救命,”艰难的求救声传来,“救我唔……”

鹤青防备着几步近前去,只见一被湿发糊住脸的男子不住地拍水,“救……二当家……救我!”

她垂眼看了会儿没有打算救人的意思,湖里的男子像是察觉,一双手忽然就不动了,任自己直挺挺沉入水中,鹤青这才出声:“墨卿,你要是不上岸,我就走了。”

水花一炸,墨卿双手熟练地划动,沉下去的势头止住,显然是水性极好的人。

他抹开头发,瞪着一双桃花儿眼,“怎么?!我比不过那上京来的细皮嫩肉的小白脸,你连手都懒得伸一只给我?!”

鹤青露出淡淡的笑,蹲下身拉他,问:“何时回来的?”

青年借力爬上岸,不顾形象往地上一坐,“昨儿个夜里,刚回来就往这边来了,杏庄太远,范大人就留我住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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