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回来之后,屋里的银碳烧得比先前还旺,喝凉水都碍了。
魏从曳拧着眉,一日不得鹤青的消息,他便感觉好像面前挂了一块始终吃不进嘴的生肉,而自己则是跟在生肉后头的野狗。
暗卫立在跟前,他问之前居然少见地忐忑,“找到了吗?”
“回公子,还没有鹤姑娘的消息,不过……”
转眼已过去小半月,身上的伤已经结痂,痒意混着疼痛叫人觉得有些抓心挠肺的烦躁,他摆手示意暗卫出去,闭眼躺在床上。
窗外明月高挂,半晌,房门被轻轻带上,不做猜想就知道是安命,魏从曳随手拉过毛毯盖上,瓷灯照不到他眼下的青黑,却在叹息声传来时,矮身一闪,复又明亮。
窗边传来侍卫的声音,“大人,今夜换我和甲班值守。”
“嗯。”
魏从曳应声,脑子里的画面却是这半月来轮番做梦的场景,他梦见自己窗前站了个刺客,月光照在他整张脸上仅露在外头反光的双眼,匕首上涂了东西,黑漆漆只看得见轮廓。
他惊醒了十几回,回回反应不过来这是梦,刀尖刺入心口带来的寒意久久不散去,是以无需刻意,魏从曳睡得越发警醒。
大寒夜不是常人能熬的,太过暖和让人容易失去警觉,甲班轮番值守,每一个时辰外头便会传来动静。
听见外头人低语,魏从曳睁眼,翻身朝外,愕然发现窗户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开了道缝,他正要说话,那道每夜都站在旁边的影子一晃,“噗!”,一大滩暗色液体喷溅在窗纱上!
几道闷哼传入耳中,魏从曳猛地翻身坐起,安命挣扎着一把拉开窗,不顾后背暴露在他人刀下,寒风疯狂灌入房中,“公子,快……快走!”
床下造了玲珑鞘,他抽出一把藏在其中的雁翎刀正欲阻止窗外黑夜刺客,身后脚步声轻巧落地,他来不及回头便侧身躲开,黑衣人露着一双眼,匕首沾了血。
“公子!”
轰的巨响在耳边炸开,魏从曳身体一颤,猛地睁眼,房门大开,窗户亦被乱刀砍断,方才是梦,现在呢?
他下意识去摸玲珑鞘,手刚探出便是一疼,雁翎刀割开皮肉落到地上,黑衣刺客从天而降,匕首的刃尖转眼抵在心口,尖锐的疼痛不再朦胧。
魏从曳抬腿踹开,额间冷汗冒出,这回,终于不是梦了。
当初鹤青去梁县,他亦在暗中派出人马跟去,两队人,却有一份证据是赝品。
鹤青吸引了大部分注意,手上的账本和书信全是伪造,直到丁卯率人回到大荒的前一日,高文璜才惊觉上当。
如今齐勒明被抓,收网前的最后一个节点已完成,他岂有不反扑的道理?
大约唯一的变数是,魏从曳身边铁桶一般密不透风的防护骤然少了一半,这才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安命拖着不能动弹的手臂,浑身是血冲进来,“公子,快……”
话未说完,刺客已一刀砍过去,魏从曳忙捡起刀护他,对方却好似极为自信,并不急着要杀他,反而几招打得魏从曳翻倒在地,青年忙翻身要起,来不及做什么,漆黑的刀身已陷入安命腹部,血肉裹着兵器的声音明明不大,却残忍地包裹了他的双耳。
他双拳紧握,破口惊喊:“安命!”
刺客毫不留情抽刀,确保侍卫再无反抗能力,这才缓缓转身。
魏从曳心口一沉,魏家的以后都在他身上了,战死也光荣,若是逃,权倾一时的魏相又多话柄。
“乓”的脆响,兵刃相接,魏从曳颊边一痛,他手中的长刀被毫不留情地斩成两截,下一刻,刺客高举匕首,再次对准他的心口刺来。
月光亮如银雾倾洒在书房,破碎的窗和着点点滴下的血,青年艳丽的眼狼狈地睁大,散乱的发被削掉一指长的一束
“噔!”
侧方忽然闪电一般射来短箭,箭身运载着刚猛力道,尽数刺入刺客握着匕首的手腕上。
“唔!”,对方痛哼的同时惊愕看向窗外,只见西侧裕华堂顶上,一道细细的身影立在檐角,收手的动作恰好说明了对方的动作。
那人发丝乱舞,魏从曳仔细辨认后,眼底情绪翻腾,甚至下意识要张口。
刺客却好似嗅到危险的猫,寒毛全然炸起,他终于想起来想要速战速决,然而才要动作,一道暗色影子如鬼魅奇袭至他身后,弯刀斜上,刺破脏腑,叫他一时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血涌上口腔,突破唇齿,毫无顾忌地浸透刺客蒙面巾和胸口处的血液汇聚,手段如此狠辣,魏从曳却前所未有的心安。
醉白将刺客的身体毫不留情扔开,森然眉眼牢牢锁住魏从曳,曲别居内到处是残兵败将,终于有人得到喘息的时间,信号弹“咻”地射到上空,各处暗卫若是看见,必定会赶在第一时间回来。
然而还是太晚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无论是刺客还是魏家人全都元气大伤,醉白若是想要杀人,谁也低挡不住。
“呵……”他却只是讥诮一笑,“你的命,阿青说了算。”
话音落下,门口破了一半的风帘被扯下,原本立在房顶的人竟已无声下来,走入了房内,她熟门熟路找到被打翻的烛台,将其引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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